日不落的逃亡

    引子
    “安瑶，安瑶，救我……”夏雅雅发出绝望的哭喊声。黑暗中安瑶企图抓住她急速下坠的身体，然而手里只有荡然无存的空气。安瑶的眼泪刹那决堤。一双手从后面抱住安瑶颤抖的身体，一个声音轻轻地说：“傻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唔——安瑶一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来，擦拭着梦里残留的泪水。她看看床尾安然无恙的笔记本电脑和几张VCD光盘，知道自己又在电影的持续里浑然入睡。床头摆着两只闹钟，这是安瑶几年来养成的习惯，一只是英国本地时间，一只是中国的时间。她刚要起身下床，周乐就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
    “我听到声音，知道你起来了。”
    “嗯……”
    周乐坐到安瑶身旁，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过。安瑶麻木地坐在那里，她看着面前残余着书生气的男朋友。周乐同自己一样生活在这个享有曰不落帝国之誉的地方，他却是跟随父母在比自己更早的时间来到这里，如今已经是博士生，读着炙手可热的生物工程。安瑶从来不喜欢斯斯文文的男人，和周乐在一起，她总觉得是某种代替。
    “又做噩梦咯？”
    “嗯。”
    “还好吗？”
    “……”
    安瑶起身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她看着窗外冰蓝的天，是在家乡永远无法看到的清澈。她喜欢这里，没有回忆的城市让人轻松自如。这个假期她早已和周乐约好去苏格兰，这要等周乐的实验报告完成后。
    “对了，安瑶，你手机凌晨的时候响了。”
    “吵到你了吧？应该是没电吧！”说着安瑶漫不经心地翻出手机。
    啪啦——
    啊，安瑶手里的咖啡杯猛地摔到地上，砰地碎裂开，滚热的咖啡溅到安瑶的脚上。她失声尖叫。周乐听到声音迅速赶来，看到一地流淌的咖啡和杯子的碎片，满地狼藉。而安瑶则无动于衷地握着手机，以空洞的眼睛看看他，又低头看回手机。
    “安瑶，安瑶，你没烫伤吧？怎么啦？谁打来的电话？别乱动，小心扎到。”
    周乐弯下腰一边收拾地上杯子的残骸，一边问。
    安瑶终于缓过神。不，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他消失那么久。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找我。他是有重要的事情吗？以他的性格，不会在无所事事时试图联系我……安瑶不断问自己。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越洋电话前面缀着+86。
    “我没事。”
    安瑶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把这话说出口。
    “那个……周乐……”
    周乐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我不能陪你去苏格兰了。我需要回国。立刻。”
    安瑶坐在候机室等待登机。她不敢想象自己做出了多么疯狂的事，昨天早晨还在享受着美好的蓝天，做如何和周乐度过冗长假期的打算，却即刻买下翌日机票。因为临近起飞，机票价格贵得吓人，但她早已顾不得这么多。她彻夜未眠，清早坐火车到伦敦，再辗转着到了机场。这一刻已经准备登机了。
    她没有向周乐做任何具体的解释，周乐看出她主意已定，只好不再多说。他知道安瑶总会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并且讨厌别人过问。早在自己初识安瑶的时候就听说这个一年级学妹沉默寡言难以捉摸，一张洋溢着才气和美丽的脸，让许多人望而却步。交往后周乐发现，她像某种食人的植物，很特别。可以说，他是自己认识的女生中很为特别的。周乐明白她接近可以让所有人喜欢她，但她不要，她似乎企图掩藏某种绝望的疼痛感，她的脸上总浮现出无限哀伤，也拒绝所有人的接近。
    周乐一直没有告诉安瑶，自己曾和母亲提起这个女孩，希望她毕业后能与自己结婚。
    安瑶看看手表，还有几分钟便要登机，她犹豫着是否要买瓶矿泉水。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不是周乐特有的铃声。安瑶颤抖地拿出手机到眼前，刹那又没了心跳。
    “喂？”
    在长久的沉默后，对方啪地挂断电话。安瑶心痛地想起，之前他答应自己，永远不会先挂掉自己的电话。是那件事，改变了我们吗？还是一切都早被命运安排？！安瑶不容自己多想，打开手机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
    我临时买的机票，明晚到家。你的事情，一定很重要，我决定当面说。你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我。相信这段时间内，你过得很好。祝你快乐。
    很后那句祝福说得极为尴尬，安瑶突然想起梁静茹的一首歌——《不是我不明白》。那里面有旬让她记忆深刻的歌词：
    再见面前
    一直想象还有某种关联
    但客气是拒绝……
    这难道，就是在唱自己？
    两天后。
    “安瑶，准备一下，该你上台了！”
    梳妆镜前的女孩闻声抬头，灯光下是苍白妖冶的脸。她站起身，10厘米的高跟鞋不经意地趔趄一下，又被她强作优雅地踩着。
    这是一家被所有夜店动物们熟知的酒吧——Flame。到处镶着切割独特的镜子，各色彩灯，映出人们沉迷眷恋的神色。从酒保、DJ到跳舞的年轻女孩，无一例外都很出色。空气里充斥着情欲和酒气，还有老板喜欢的Armani香水，铺头盖脸。
    这里流行一句话，只有你得不到的，没有你不想要的。
    安瑶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有时她坐在吧台看调酒师调酒，有时换上缀满亮片的裙子钻到高台的栏杆里肆意扭动。她只喜欢同自己熟稔的人或物在一起，于是她又来到这里。她极少和客人说话，没人知道她与这家酒吧到底有何关系，只知道过去的夏天她都在，亦算是小有名气。Flame的常客很终给这个神秘女孩起了个名字：Shadow。安瑶想到Josh Hoge的同名曲：
    Try to run
    I try to hide
    I leave yotJr memory behind……
    歌声深情款款，略微伤痛，是安瑶喜欢的声音。
    已是凌晨一点多，安瑶抱着吉他在幽暗的灯光里唱一首缓慢的英文歌。这是让很多人触景生情的时刻。突然安瑶右眼突突地跳，她预感到什么。在间奏的空隙拿起脚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毫无预兆，夏雅雅的脸庞再一次飘到她眼前。她又听到夏雅雅懒散的声音。小瑶，你爱我，就把你的幸福让给我。仿佛就在耳边。
    安瑶闭上眼，企图忘记夏雅雅在空中被风吹翻的连衣裙。她脸上那无法挽救的恐惧和很后定格一地的鲜血，像致命的毒药，从此残废了自己全部的睡眠。安瑶在台上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她的心开始忐忑。唱完很后一句就快步走回后台。
    猛然安瑶发现化妆台上横躺着一枝新鲜的向日葵，是这座小城里难以买到的，她却一直喜爱。是他！她手中吉他“咚”的落地，周围人疑惑不解地看过来。安瑶全身僵直，走到Flame老板的休息室前不假思索地敲门，脑袋嗡嗡直响。门一开她便问道：
    “溏秋哥，告诉我他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