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意大利

《窗外的意大利》美丽的身影背后，21世纪的意大利人比我们想象得更复杂！

《穿拖鞋的美国》介绍十天，三十个地方。一次假想的欢畅之旅，进入到贝佩？塞沃尼尼的意大利同胞们的思想和心灵中去。从北到南，从饮食到政治，从宗教到情色。你一路探险一路经历这些种种，还有诸多其他植根在意大利人灵魂深处的场所，然后你会意识到贝佩已经成了你的但丁，把这个国家带到你的面前，它“有太多的风格以至于不能堕入地狱”但却“太过混乱无序因而和天堂无关”。
事实上，贝佩更希望你抛开他那善于欺骗的优雅的国人偷偷放进你潜意识中的印象包袱。要到达他的Italia，你需要遗忘那个在你脑海当中完美的意大利。

贝佩·塞沃尼尼（Beppe Severgnini）是意大利的报纸《晚邮报》（Corriere della Sera）的专栏评论员，1996年至2003年间曾是《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驻意大利通讯记者。除了《窗外的意大利》（意大利最畅销书籍）外，他还著有靠前书《穿拖鞋的美国》以及其他多本书籍。

周五
第一日：从马尔蓬萨机场到米兰
在机场，我们发现意大利人很爱钻制度的空子
高速公路，还是对红色信号灯的精神病理学分析
旅馆，单数的人不满意双人间

周六
第二日：在米兰
餐馆，坐下来品头论足的好去处
商场，失落的战场
夜总会，狐狸变孔雀

周日
第三日：仍在米兰
公寓楼，垂直空间上的倾斜妄想
餐室厨房，家庭策反活动的神经中枢
卧室，浴室，找到自己的空间有多难

周一
第四日：朝着托斯卡纳进发
火车上，很多人自说自话，没几个人认真在听，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博物馆，漂亮的女人挂在墙上
电视机里，半裸的年轻小姐遮住了关键部位

周二
第五日：在托斯卡纳
在意大利的乡村，我们告诉世界意大利人是酝酿情绪的佼佼者
意大利广场功能多样，绝不逊于瑞士军刀
窗户在编制梦想，却偶尔被百叶窗剪断

周三
第六日：在罗马
银行，信心与胆怯的碰撞
办公室，混乱与秩序并存的剧院
购物中心，送货上门的美式体验

周四
第七日：在那不勒斯
人行道，或者群体个人主义的合辑
汽车，在放倒的座位上手忙脚乱
旅行社，国人收敛起轻佻，让爱国主义放任纵容
周五
第八日：在撒丁岛
海港，水之边界的回旋之美
海滩，突兀的轮廓
花园，盛放的隐居地

周六
第九日：在克雷玛
理发师、报亭以及城镇安全带
纪念碑，但它会动
学校，制造共同记忆的工作坊

周日
第十日：从克雷玛途经圣西罗到马尔彭萨
教堂，面对道德的菜单沉思
体育场，社会胃肠病学的记录
前景。或者，把哥伦布还给我们

尾声：一封来自美国的信
鸣谢

    第八日：
     在撒丁岛
     海港，水之边界的回旋之美
     黎明的海上应该能看的到城镇。走上甲板试着解读撒丁岛的首府，卡利亚里（Cagliari）。远眺强大的双塔，它们互相注视着，警惕着。那边是市政厅，那边是学校，那是属于某个教堂的穹顶。右侧是伯纳里亚女士（Nosatra Signora di Bonaria [Our Lady of Bonaria])教堂。在它附近，以相同石材建造的，是瑞纳托？索鲁（Renato Soru）的家，这位互联网巨头已经跻身政界，成为卡利亚里市长。现代的和古老的，新和旧就这样混杂在一起，这是习惯、传统和信任交织的问题。
     今天的卡利里亚早已不同往日，不同萨拉逊人洗劫它的往日，不同于英国人前来轰炸它的往日，不同于西班牙人企图剥削它的往日，也不同于皮埃蒙特人决意忽略它的往日。但是，他们都曾扬帆远行到这个港口，就像今天的清晨，我们来到这里一样。他们的船是16世纪时轻快的小帆船或者双桅帆船；我们的是从本土或大陆(continente)开来的渡轮。在撒丁岛，他们把意大利的其他部分称作大陆：如果称其为“半岛”，似乎显得太过亲切熟悉了。
     卡利里亚港历经千年，从未被给予太多的重视，也许是由于撒丁人不信任海岸。你可以同情它，把这一切归咎于给它带来无限烦恼的大海，来自这片的海盗、瘴气和殖民者。多少个世纪过去了，一些友善的航海家仍然陆续前来。15世纪，他们当中有加泰罗尼亚（Catalonia）、马略卡岛（Majorca）和巴伦西亚（Valencia）的商人。然后，当西班牙把目光投向新世界，更多的企业家从那不勒斯、西西里、科西嘉、托斯卡纳和法国来到这里。
     那段时间，码头区（Marina）——就是我们面前的，有着黄色、灰色和粉红色墙壁的房子——是在整个城镇最现代设施最齐全的。车间和旅馆都开了一阵子，但好景不长。西班牙的水和来自低地国家（指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三个国家）、英国和北非地中海诸国的海盗熄灭了创业者的热情。1720年，撒丁被移交给萨瓦议会，成为皮埃蒙特王国的附属地。但是皮埃蒙特也对于海港没有多大兴趣。他们只在乎它能否把他们需要的盐运到大陆本土去。
     情况没有什么改观。这里有零星的贸易，大量的烟雾和波尔图运河工程的一堆堆玻璃。这项四十年前就已经提出预案的工程，将在十年内——或者更确切的说，可能会在十年内——实现大型集装箱货轮向小船过驳。从这里我们能够看出卡利里亚是不着急的。这只是中产阶级另一个浑浑噩噩的例子，与巴勒莫（Palermo）贵族的冷漠疏离不同，但是那种被蛊惑般地无动于衷却是不相上下。两个城市都很有耐心，没有人能够说服他们，有时候等待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卡利里亚港是一种对大海的挑战。直到不久前的几年，还有堵墙把码头周围同街道隔开。现在人们把墙推到了，但是这块区域看起来像是个未完成的作品。它是一种意大利式软弱的体现，尤其在南方。只有很少量的货物在此通过，谁能想象我们是在地中海的中心地带。每天只有一艘渡轮开往奇维塔韦基亚(Civitavecchia)，罗马北部的海港。去其他地区像那不勒斯、利伏诺（Livorno）、巴勒莫(Palermo)、特拉帕尼(Trapani)和突尼斯(Tunis)的渡轮一周一班。皮特？格里高里？琼斯(Peter Gregory-Jones)，一位在这里生活了25年的英语教师写道，他曾见过当地人潮涌动的码头，还有乐队，不过此情此景他也只见过一次。那时正是卡利亚里足球队去那不勒斯比赛，码头有很多很多的渡轮。
     看向那边，贝里大街（Via Baylle）的尽头。有圆柱门廊的是罗马街（Via Roma）。直到20世纪40年代，它还是当地人傍晚散步的地方。左边是文艺复兴(Rinascente)购物中心。今天，这片区域主要被学生、拿养老金的人以及外地人光顾，他们会很享受地在塑料桌旁坐上一两个小时。不知你是否留意到这不易觉察的逐渐萧索的氛围。细细地观察店铺的告示牌：眼镜店、手机、药房、彩票中心、饭店、咖啡馆和烟草铺。如果你想走出托斯卡纳的调子，就请记下这里的韵律吧。
     波耶特(Poetto)，这片城里孩子常常坐电车过来的海滩，是卡利里亚同大海专享的象征性的休战。这是一个奇特而美丽的地方。没有宾馆或寄宿的民宅，只有一个带有装饰派艺术的洗浴中心和南撒丁岛的陆地之端惯有的海的氛围。还有弥漫在小摊亭、酒吧桌和深色沙滩上的桉树香气。沙子是当地政府的主意，但是卡利里亚居民并不喜欢。他们醉心于它还是白色的时候，和撒丁的碧海蓝天相映成趣。
    
     和其他港口城市一样，初到卡利里亚的人们会占据靠近海港的无主之地。这里，和其他地方无二，司空见惯的是沮丧、飞跑、通过和屈服，就像阿尔巴尼亚人遇到摩洛哥、塞内加尔和中国人，你可以想象。
     右侧，和渔船相对，在铁路和公车站之间的是马特欧提广场（Piazza Matteotti），那里有朱塞佩？威尔第（Giuseppe Verdi）的半身像。这位社会主义者和作曲家注视着外来的穷苦人和本地的莽汉。左侧，靠近ENEL这栋别扭地阻断了滨海休闲区景致的大楼的，是达塞纳广场（Piazza Darsena），这里是被雇来照顾老年人的乌克兰女人们会面的地方。每周六都会有一两辆小巴离开去基辅（Kiev，乌克兰首都）载着她们寄往家乡的包裹，穿过大海、意大利半岛、奥地利和斯洛伐克。全职的保姆每月赚六百欧元。一个意大利人每月的开销是这个数字的五倍，包括税款和社会保险。
     整个意大利都是一个样。清晨，在酒吧里的第一个景象，你会看到成对的夫妇，其中一位年纪稍长，带着他/她的伴侣，前者是意大利人，后者是外国人。下午，意大利的公园里到处都是带着孩子的看护人员，还有溜狗的家仆。傍晚，我们坐在饭店里的时候，他们在厨房里工作。在郊外，只有新近来到这里的人在散步。意大利人开车夜游经过，惊奇地在不该有人出没的地方看到了行人。
     两百五十万获得居住许可的人移民到意大利，还有很多数目不明的非法入境者。这儿，在卡利里亚，你可以看到他们低垂着眼，急匆匆地走在罗马大街上，手里抓着一个很丑的包。这里有穿越大海过来的非洲人，还有跨越了半个地球的南美人，还有舍弃了他们过于拥挤的家乡的亚洲人。他们本应该合法地进入到意大利，但是事情却并非如此。移民的涌入混乱无序，往往境遇悲惨，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时间竟有五次移民特赦。这些人现在还在这里，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做。
     一些意大利人专门找移民来工作，支付他们很少的薪水，苛刻地对待她们，可以随时随地解雇，合适的时候再重新雇过来。南方的农业正是仰仗这些季节性的、灵活的、顺从的劳动力才得以存续，但是在瓦莱达？奥斯塔（Valle d’Aosta），意大利的另一端，一对夫妻以非法奴役一名摩洛哥雇工的罪名被起诉，他们让这名工人照看家畜，每天长达18个小时。全国上下，看似高尚可敬的人吹嘘自己如何以很少的钱雇佣随意驱使的家政人员，而且不用合同。幸运的是，大多数的意大利人诚实地支付薪水，而且提供体面的住宿环境。他们清楚的记得，不久以前，我们自己也曾是窘迫的移民者。
     但是滞后的立法不时地制造麻烦。移民应该规范并且有明确的解释。否则，无知和居心不良者就会有机可乘。在这里，移民并不是旧时期殖民主义的延续，就像在大不列颠、在法国或者荷兰。在意大利，移民是经济体制的需要，是一种地理形态上的偶然。在地图上看，我们的半岛国家就像悬挂在非洲、巴尔干以及近东地区穷人头上的成熟果子。这里有我们不想动手但是他们愿意去做的工作。
     移民是个敏感的话题。它需要一个计划，也许不像美国人的那样具有革命性，也不像加拿大人的那么系统，和澳大利亚人的激进不同，也不如日本人的理性。它应该是清楚的，有益于同化的。现在的情况正相反，我们给新来的人工作，却否定了他们的尊严和权利。或者我们给予了他们权利，却疏于提醒他们的义务。举个例子，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成千上百万的有意大利祖先的人们都被获准持有意大利护照。得到了它，他们甚至不需要学习意大利语——这个国家最不错大的粘合剂。
     与此相反，美利坚的移民会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特别的选择面前：这个国家住满了移民，熔炉还在汩汩地冒泡，他们的未来就是大多数人想要一起打造的未来。原封不动地照搬到意大利，这个想法太幼稚。我们的蔬菜通心粉汤已经炖了一千年，早有了自己的味道。但是我们可以加入新的原料，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意大利正逐渐老龄化，我们需要注入新能量。
     一部分的新能量正坐在罗马大街的塑料桌旁，消化理解着自己的处境。
     海滩，突兀的轮廓
     和瑞士或瑞典人不同，我们意大利人对自己的国家没有一种田园牧歌的印象。也不像美国人、俄罗斯人或者波兰人对自己有一个史诗般的形象概括。我们眼中的意大利是一个政党。我们的志向是放任这种混乱。
     这就是我们今天站在这里的原因。海滩是对意大利轮廓优选的描绘。换好衣服，环顾四周，不必担心别人是不是在盯着你。在这样一个夏日的午后，各色的人物汇集在此。你会看到妖娆艳丽的装束，瞬间的团结，不经意的优雅，身体护理的人，对细节钟情的人，看守阵地的人，孩子微妙的霸道，以及所有与陌生人分享的秘密。
     每个阴凉处都有一个族群，每个族群都有它自己的等级。一些人讲话，另一些听着。一些人慷慨陈词，另一些打断他们。一些人喜欢观察，另一些人满足他们的喜好。不要和身边的人靠得太近，否则你会觉得自己卷入人家的阵营。也不要离得太远，这样你会觉得自己被孤立。有一种刚刚好的意大利人的间距，比英国人的近些，比日本人的远些。
     海滩在意大利是伸向大海的先驱，但在很多地方——幸运的不是在撒丁岛——它却几乎是个毫不相干的存在。海滩是狭窄的甬道、是一方长廊、是体育馆、是餐厅、是市场、是工作室、是桑拿室、是读书间、是冥想地，这里有足够多禁止入内的场地让你进行一场足够刺激的约会。这里的空间略显拥挤，有些人独自前往。这里是家族式自给自足的小剧场。
     看看那边的三代同堂——祖父母、女儿和孙子孙女——在两把海滩遮阳伞下就位，享用冰袋中的野餐。他们看着大海也看着其他的人，盘算着下海游泳的时间，在享受生活和努力改善生活之间需求一种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