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傻瓜一样去爱

靠前章
    1
    有人说，女人天生爱做梦。这虽然不是什么至理名言，可至少，这话放在林曼怡身上，一丁点儿也不假。
    林曼怡，一个毕业于三流大学的文科生，是个无学历无资产无男友的三无美女，换了38个工作的打工女皇。号称25岁的她，其实已经29了，是个百折不挠的奔三战士。到目前为止，虽说没有什么奖牌和光环，可是，却依然充满激情地拥有自己的梦想。她时刻都在梦想着，有那么，她能在这座城市镌刻下她光辉的名字，而不必担心被城管抓；有那么，自己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媒体人！就像，就像肖雷那样。
    肖雷是娱乐界的大鳄，也是林曼怡的偶像。作为一个粉丝，作为一个女粉丝，作为一个爱做梦并有着美好梦想的女粉丝，林曼怡对肖雷痴迷到几近狂热。为了能成为肖雷一样的人，她一直在努力。但遗憾的是，她的人生，总是戏剧性的一脚踩空，挫折不断。
    尽管如此，林曼怡始终乐观向上。她从来不哭，从她告别尿炕的那开始，她就告诉自己不许再流泪，因为她明白一个深刻的道理：值得让你流泪的人是不会让你流泪的！在没有医保和寿险的夜晚，她依然会见义勇为。这么说罢，青春的林曼怡，其实应该算个好同志。虽然，她在其他人眼中，有那么一点“二。”
    林曼怡又做梦了。
    但这次不是白日梦，而是她在睡眠状态下发生的一种无意想象的场景。
    梦里，林曼怡站在一幢大厦的楼顶，风吹拂着她的裙子，裙裾扬起好看的弧度摆动着。楼下，无数记者正在冲楼顶拍照，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周围已经有无数百姓在围观，但人流还是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场面靠前混乱，也甚为壮观。
    几个现场新闻直播的记者拿着麦对着摄像机，在几里哇啦的分析现场的情况。
    站在楼顶的林曼怡，突然以一种勇攀高峰的气概，迈开步子往前走，却不料，一脚踏空，一头跌出楼顶。她大声尖叫，眼看就要堕入深渊，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拉住了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林曼怡仰头望去，逆光中，这是一个男人的剪影。这男人的面容并不清晰，但是大手却如此有力。男人后面是耀眼的阳光，几只白鸽在阳光中飞着，哦，这是个天使般的男人。
    林曼怡仔细辨认，伸出援手的正是肖雷。没错，是她的偶像，肖雷！
    “不要松手。”肖雷使劲，一点点把林曼怡拉上来。
    林曼怡忘记了恐惧，满心只是兴奋与幸福，她内心祈祷着：时间啊，请停下来吧，我愿意这一刻，是永远。
    肖雷突然停住了，面容也瞬间幻化成魔鬼，他一脸狞笑地放开手。
    “不，不，不！” 林曼怡尖叫着跌落……
    伴着一声尖叫，林曼怡从梦中醒来，她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打量着四周，是熟悉的摆设，这才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而窗外，天早已大亮。
    林曼怡看着墙上肖雷的照片，娇嗔地说：“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照片上的肖雷，以他特有的表情，继续蛊惑着林曼怡。她房间里，到处是这种从各种杂志上弄下来的封面和插图。肖雷，在她的闺房，无时不刻地注视着她。
    一阵手机闹铃声响起。林曼怡醒过神来：“啊，要迟到了！”她迅速起床，梳妆，穿衣，拿着包出门。
    出门前，林曼怡照例看着墙上肖雷的照片，给自己打气：“我会加油的！”她向着照片飞吻一个，迅速奔出门去。
    林曼怡提着包在街上奔跑的样子似乎成了街上的一道风景线。许多人侧目看她。可她不以为意，一心想着千万别错过公交车。就要到站台了，突然，林曼怡停下了，她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向不远处的大屏幕。肖雷正出现在画面上，几张图片，在展示他抵达本市的情况。
    “娱乐大鳄肖雷，昨天从广州抵京，关于他的下一位东家，坊间有很多议论，可以肯定的是，肖雷的到来，将引起本市娱乐媒体的一场大地震……”
    林曼怡花痴地看着大屏幕：“偶像！你行的，我支持你！”她做了个支持的手势，又引来无数人侧目。
    一辆公交车驶过，过了一会儿，林曼怡才反应过来，“啊，车——”她尖叫着，飞奔而去。
    总算追上了。林曼怡坐在座位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是因为奔跑的原因，也是因为肖雷的原因。她兀自沉浸在兴奋中，脑海里浮想联翩，全是关于肖雷。
    半道上，上来一位大妈，好同志林曼怡赶紧起身给大妈让座。
    大妈坐下，没忘道谢：“谢谢你，小姑娘。”
    林曼怡笑笑，说：“不客气。”
    她因为这一声谢谢，心情更加愉悦。
    公交车到站了，林曼怡下车。
    不经意地一回头，她发现大妈在车窗内向自己挥手。林曼怡也赶紧挥手：“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大妈还在使劲挥手，很着急的样子。
    “行了行了，再见！”林曼怡嘀咕着，“这个阿姨真是太客气了，不就让个位子么。”
    车开动了，大妈举起一个包示意。
    林曼怡突然觉得那个包有点眼熟，低头一看，自己手里只有份杂志——那是自己的包。
    “车……”林曼怡声嘶力竭地喊着，又连忙奔跑，去追赶公交车。
    公交车在疾驶，林曼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示意大妈把包扔出来。大妈推开窗户，把包扔了出来。
    林曼怡没接住，包掉到了地上，里面的播出带掉了一地，她急忙收拾。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林曼怡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接听，却因为之前跑得太急，一句话也说不出，还在大口喘着气。
    “林曼怡，你在哪儿？说话！”电话里，编导的声音很着急，“你怎么光喘气不说话，你在哪儿？你在干什么？”
    林曼怡终于缓了口气：“我……我……我取录像带，马上到！”她合上电话，三两下收拾好包，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电视台大楼。
    今天的林曼怡注定很倒霉。当她抱着包冲进大堂的时候，电梯正在缓缓关上。
    “等一等——”
    她冲到电梯前，可电梯门已经关上了。她急忙按按钮，电梯却毫不留情地已经上行。
    手机又响了。
    林曼怡气喘吁吁地接电话：“到了到了，我到楼下了！”她扭身冲向楼梯。
    她的生活，好像总是这么糟糕。
    2
    演播室里，各种灯光纷纷亮起，整个现场五彩缤纷。
    女主持人站在直播现场：“现在，有请我们的重要嘉宾，肖雷先生。”
    话音刚落，西装革履的肖雷神采奕奕地走上星光大道。
    现场一片欢声雷动。
    节目已经开始了。可林曼怡还没来。
    导播在导播间里焦急地踱来踱去。门被砰地撞开了，林曼怡心急火燎的冲进来：“导播，导播，我来了。”
    导播捂着心脏：“嘉宾已经接受采访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林曼怡放下包，从里面拿出带子，猛地从屏幕里看见接受采访的是肖雷，一下忘形地尖叫：“是肖雷，天哪，天哪，是肖雷，谁也不许换频道。”
    导播白她一眼：“换什么频道，这是我们电视台在采访肖雷呢。”
    林曼怡傻了：“啊，居然是他，不行不行，我心跳得厉害……”她摸出电话，拨了串号码，“妈，妈，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是肖雷，肖雷，对对对，就是我的偶像嘛，我偷偷告诉你，妈妈，他现在就在我们电视台。”
    “啊，那就是近距离接触啦。”电话里，林母的声音比林曼怡还兴奋。
    “对呀。”
    “记得要签名啊。”
    “好。”
    “记得要合影啊。”
    “好。”
    “哦对了，曼怡，咱们家的豆浆在哪里，妈妈找不到。”
    “恩？豆浆在厨房的桌上，对，没在冰箱里，太凉了不好喝……还有，你就别搁糖了，对身体不好……”
    导播不断的向林曼怡打手势，示意她要工作了。
    林曼怡冲导播点点头，嘴里说：“好了好了，妈妈，我要干活儿了。晚上回家吃饭。”
    她挂断电话，立即投入到工作中。
    演播室里，主持人与肖雷的访谈还在进行。
    “肖雷先生在广州有着传媒小诸葛的称号，曾经在三个月内让销量排名第8的报纸排到了靠前，还当选为年度的媒体英才并获得很好传媒人物奖，我们不禁好奇，您的成功背后，究竟有什么秘诀呢，肖雷先生，你能够告诉我们吗？”
    肖雷思索二三秒，答：“勤奋，直觉，勇气。”
    女主持人追问：“就这么简单？”
    “对。”
    “好吧，为了更加清楚的了解肖雷先生，我们台里特地收集了一些有关肖雷先生的一些日常生活中的记录。诸位，请看大屏幕。”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大屏幕，期待看到肖雷的另一面。
    导播向林曼怡作了个手势，林曼怡没看见，她正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录，嘴里还嘀咕着：“勤奋，直觉，勇气，果然精辟，不愧是我的偶像。”
    导播快疯了：“林曼怡，快，快放录像带，放录像带……”
    “哦哦哦，马上，马上。”
    一转身，林曼怡撞掉了后面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准备放映的录像带掉在地上。林曼怡去捡，却没有发现，地上本来就有一盘录像带，她当场拿错。
    林曼怡手忙脚乱地将错误的录像带放入机器，按播放键。
    伴着音乐，大屏幕的声音响起了：“天刚刚亮，大猩猩传宗接代的工作就开始了……”
    观众们全都惊愕不已。
    主持人一愣，赶紧回头看大屏幕，大屏幕上是两只大猩猩交媾的画面。主持人惊呆了。
    肖雷回头看了一眼，先是疑惑，继而微微一笑，片刻，起身离开。
    导播与林曼怡看着监视器，也傻了。
    肖雷出了演播室，快步向电梯走去。电梯旁有工作人员马上按了向下的按钮。
    女主持人追出来：“肖雷先生，请您等等，您走了，节目就开天窗了。”
    “对不起，我没时间再来一遍，我的时间很紧，再见。”肖雷很礼貌，却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主持人只好眼睁睁看着肖雷离开。
    突然，林曼怡从导播间冲出来，追上去：“肖雷先生，万分对不起，是我，是我把录像带搞错了，您千万别生气，这个画面不会播出去的，我们会掐掉……”
    肖雷根本没有理会她，径自走向电梯。
    “肖雷先生，肖雷先生，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就完了，我还连累了导播，肖雷先生，我是您忠实的粉丝，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拜托，拜托……”
    肖雷一句话不说，在电梯前停住，等电梯。
    林曼怡干脆绕到肖雷前面，给他鞠躬道歉：“我知道耽误您时间了，时间是可以调整的，请千万回来把节目录完，求你了。不然死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导播，导播！您不能见死不救，求求您了……无论如何把节目录完，之后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完了，您一点儿也同情我吗？”
    电梯门开了，肖雷走进去。他在电梯里站定，指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表示没时间了。然后微笑一下，决绝地按住关门键。
    林曼怡绝望了。
    人一绝望，往往会产生足够的勇气，那是一种豁出去的勇气，它能促使人做出任何你想不到的偏激的事。就像此刻，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林曼怡出击了。她怒吼一声，勇敢地伸手挡住即将合上的电梯门。电梯门慢慢分开了，随着双手分开的门，林曼怡的脸也由谦卑的哀求变成愤怒，继而露出一团杀气。
    肖雷看着目露杀气的林曼怡，有些莫名其妙。
    林曼怡大步走进去，任凭电梯下降，她指着肖雷，说：“既然这么决绝，那么，我告诉你，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百分之一万的说，你死定了。”
    肖雷打量林曼怡，试探的问：“小姐，我可以理解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用理解，根本就是。别以为你是我的偶像，我就会放过你，也别以为你是新闻人物，我就会怕你，也别以为这是公共场合，我就不敢下手。”
    肖雷看看四周：“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回去，重新录播。”
    “不可能。”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林曼怡一拍紧急刹车的按钮，电梯猛地一顿，空中停车。
    肖雷还没怎么样，她自己先被吓了一跳，尖叫的抓住肖雷的胳膊。然后，猛地醒悟过来，又赶紧松开，黑着张脸对肖雷说：“现在，你就是怕，也来不及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今天，你是靠前个。”
    肖雷看着手表，面无表情地说：“小姐，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现在，你要是再不同意，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什么意思？”
    “哼，你不要逼我！”
    肖雷皱皱眉头，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女子：“你一个弱女子，能拿我怎么样呢？”
    林曼怡咬牙切齿地挤出四个字：“身败名裂。”
    肖雷笑了：“小姐，抱歉，我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林曼怡抬手将头发弄散，又把衣服扯开几个扣子，弄出凌乱的样子。
    肖雷先疑惑，继而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嘛？”
    林曼怡真的豁出去了：“肖雷，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你在电梯非礼我， 嘿嘿嘿，你出去了，根本说不清楚，是你逼我的。”
    肖雷看看电梯上面的摄像头，笑了：“小姐，你太冲动了。拜托，请你回头往上看。”
    林曼怡慢慢回头看，电梯上的摄像头死乞白赖地挂着，她顿时崩溃。
    电梯的门被维修工打开。肖雷对着林曼怡笑笑，潇洒地走出电梯。
    林曼怡一下瘫坐在电梯里，脑子一片空白。
    3
    林曼怡木然地走进办公室，发现导播已经把她的东西装进了一个大纸箱。
    林曼怡一惊，刚要说些什么，导播先气急败坏地说开了：“你不但放录像带放不好，就连威胁别人也做得那么愚蠢，你不知道电梯里是有摄像头的吗？现在整个电视台都看到你出卖色相威胁肖雷，电视台的脸都给你丢光了。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
    林曼怡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她惊奇地看着导播：“你怎么知道？我想想啊，那年我六岁——”
    林曼怡就是有这种本事，她能从某件事，没有过渡地跳到另外一件事。就像此刻，她忘记了她要被辞退的危机，自顾自地回忆起当年被驴踢的事来，末了，还一本正经地告诉导播：“幸运的是，我摔进了身后的河里，算是软着陆。而且我很早就学会了游泳，所以也没有被淹死。”
    办公室里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曼怡，在他们眼中，她就是个怪物。
    导播有效崩溃。她把纸箱子颁发奖品一样递给林曼怡：“再见！”
    这一声“再见”，宣判了林曼怡第三十九份工作的结束。
    林曼怡抱着纸箱子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心里满是对肖雷的埋怨。做为肖雷的铁杆粉丝，她梦想过上百种和他见面的情景，唯独想不到会是今天这一种！她在心里骂道：“你这个不错偶像竟然亲手毁掉了我第三十九份工作！你真是太冷酷了！太无情了！太让我失望了！”
    一通发泄之后，她把纸箱子放地上，拿出手机，找号码，拨号：“李叔叔，我是曼怡。我从电视台出来了……您能不能再帮我找个上班的地儿……能发挥我特长的那种。”
    “你的特长就是干不长！连导播助理这么简单的工作你都干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我学中文的，适合做那些文化含量高一点的工作，电视台有点太……”
    “好吧好吧，你去报社怎么样？”
    “要坐班吗？”
    李叔叔的声音有点无奈：“你这个份儿上就别挑了。明儿你去《娱乐帮》试试吧。我告诉你啊，这回去了，希望你三个月内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您说的是那家《娱乐帮》吗？”
    “还有哪家啊。有名的娱乐媒体！”
    “哇塞，酷！”
    挂了电话，林曼怡有说不出的兴奋。她有理由高兴，这城市，提起《娱乐帮》，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雄踞本市优选很贵的娱乐大厦的第十七层，而且是独占了整整一层！它不但牢牢地跻身本市三大媒体，而且，马上就要迎来一个魔鬼一样的主编。
    与众不同的自己，和魔鬼主编为什么会同时来到这家媒体？林曼怡花痴地想，也许这正是命运的神秘安排！她暗下决定，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工作，要用自己的努力和实力让这个传说中的魔鬼对她刮目相看。因为，她自信她有当女作家的天赋。林曼怡又开始做梦了，她梦想着，也许在未来的某，她会成为JK罗琳第二。而那个前一分钟她还满心怨恨的肖雷，会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4
    林曼怡成了《娱乐帮》的一员。她的职务是编务。编务是干什么的，她暂时没有搞清楚。不过，自信的她相信，机会迟早都会来的。只要努力工作，她就会成为人人羡慕的打工女王。高尚女性，带薪假期，帅哥，美味鸡爪子，一切都会应有尽有！
    和往常一样，《娱乐帮》里的众员工在各忙各的。
    视觉总监阿良在跟一个女记者说笑。
    记者尚弦乐在奋力写稿子。
    秘书陶芳拿着一份文稿过来：“尚弦乐，责编把你的稿子改了一下，让你看看。”
    尚弦乐看了看改过的稿子，冷笑一下，撕了。“白痴。”她嘀咕着。
    陶芳事不关已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边工作，一边偷偷观察两个正在交头接耳的编辑。
    林曼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边在电脑上偷偷玩挖雷，一边暗自打量着办公室里的局势。经过三天的调查，她把整个《娱乐帮》摸了个一清二楚。比如，那个视觉总监阿良是台湾人，一向喜欢跟美女闲扯；比如，记者尚弦乐是个文学女青年，才高气傲；再比如，秘书陶芳，很喜欢打小报告。等等等等。
    这时，人力主管进来了，林曼怡连忙把挖雷切换成word文档。
    “大家停一下。”人力主管招呼着员工们，“我们期待已久的新总编，今天就要来了，请打起十二分精神，以饱满的热情迎接这位新的舵主。也许你们都听说过他，他就是南方《新传媒》的总编。”
    林曼怡一愣：“不会吧？！是他？”
    员工们也在窃窃私语：
    “天才媒体人，工作狂，是真正的魔头，广州报界都叫他‘肖疯’。”
    “肖峰？天龙八部？”
    “是疯子的疯！”
    “哇——疯子！”
    “以后别想按时下班了。”
    “老板花两百万转会费把他从广州挖来。”
    “哇——两百万！”
    “在《新媒体》，他一个月内炒掉了三分之一的员工。”
    “哇——三分之一！”
    “他什么时候到？”有人问道。
    “五分钟以后。”人力主管说，“我不希望有人撞在他的枪口上。好了，振作起来！工作！”
    所有人加足了马力，都奋力地工作起来。
    五分钟后，他们准时见到了他们的新主编——肖雷。
    肖雷穿着合体的西服，戴着墨镜，走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像极了传说中的老大，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威慑力。他的身后，跟着司机马犇，两人在人力主管等众多的人的簇拥中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来，马犇就迅速地冲咖啡，手脚那个麻利，简直让众人目瞪口呆。当肖雷在大班台后面坐下的一刹那，一杯热咖啡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众员工都被肖雷的气势镇住了，谁也不敢抬眼正视这位新总编。
    人力主管把报社人员的资料递给肖雷：“这是报社所有人员的详细资料。”
    肖雷喝了一口咖啡，翻看了一下资料，说：“团队是成败的关键。”
    人力主管低头道：“是。”
    马犇说：“总编，您要的东西到了。”
    人力主管惊讶地看去，一个送外卖的人出现在办公室。
    肖雷笑笑：“我叫的咖啡，请所有员工喝一杯。”他端着自己的咖啡走出去，出现在所有员工面前。
    人力主管赶忙过来招呼着：“都停一下，现在我给大家介绍我们的新社长兼总编肖雷先生。”
    众员工鼓掌欢迎。
    林曼怡一阵心虚，悄悄躲到别人后面。
    肖雷看着眼前的员工，说：“大家好，很高兴加入到《娱乐帮》这个团队。我是向诸位学习来的，我之前在广州搞媒体，想必大家多少知道一点。我在广州干得还可以，在这里行不行，就要靠诸位多多关照了。”
    他说着，向员工们鞠了一躬，众员工受宠若惊，也忙向他鞠躬。
    人力主管说：“肖总编请大家喝咖啡。”
    一看新总编这么大方，众员工不禁欢呼起来。
    肖雷补充道：“还有，今天提前一个小时下班！”
    众员工再次欢呼。尚弦乐更是两眼放光，目光中有掩饰不掉的对这个男人的惊喜。
    办公室一时一片轻松欢乐的气氛，之前那种严肃沉闷的氛围一下无影无踪。
    5
    林母在房间里慢慢的舞着太极剑。林曼怡低头穿过剑锋，把打包回来的饭菜盛进碗里，摆在桌上。
    林母忽然停下，对着墙壁说：“哎，曼怡呀，我记得上次你说看见偶像肖雷了，怎么这几天就没动静了呢。”
    很显然，林妈妈的眼神很不好。
    林曼怡打着哈哈：“啊，哈哈哈，妈妈还记得哇。这里这里，妈妈，我在这里。把剑放下，吃饭。”
    “找肖雷签名了吗？”林母插了半天，也找不到剑鞘的入口。
    “签名？拜托妈妈。我都是成年人了，签名这种幼稚的事情，让我做，太难为情了。”
    “啧，你个败家孩子，你不要肖雷的签名，我要啊。”
    “我忘了你也是肖雷的粉丝。明天我帮你要一个！妈妈，先吃饭吧。”
    “好好好……”林母直接走向外面。
    林曼怡手忙脚乱的追上去：“妈，妈，饭桌在这边，这边。”她扶着林母走到桌边坐下。
    林母说：“你说明天去要肖雷的签名，不是骗我吧？”
    “还没跟妈妈你说，我们娱乐帮的现任老大，你猜是谁？”
    “是谁？”
    “就是肖雷。”林曼怡激动地说。
    林母也一副很激动的样子：“真的，天哪，曼怡呀，这可是难得的良机，近水楼台……等等，等等，其他的妈妈不用说了。”
    林曼怡想起新领导，不禁笑了笑，然后又不免担心起来，几天前在电视台的事，她可没忘。
    晚上，洗漱完毕的林曼怡走进卧室。她看着墙上肖雷的照片，又忍不住憧憬地想：“肖雷，看来命中注定我会和你相遇，哈哈，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耶！”她向着肖雷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一个胜利的姿势，然后扑向自己的床。
    床头，是一本肖雷的写的传记：《我的新闻生涯》。林曼怡拿起书，深情地抚摸着封面上肖雷的照片，自言自语道：“肖雷，你一定要忘记我是谁，忘记电视台，忘记大猩猩，忘记可怕的过去！我会让你看到一个有能力的我！”
    这一夜，她带着她美好的梦想，美美睡去。
    6
    第二天，林曼怡早早就去上班了。她是靠前个到公司的人。
    收拾完自己的桌上的物品，仍还没一个人来。林曼怡一时无事可做，她看着总编的办公室，禁不住走过去。
    刚在总编办公室门外站了一小会，林曼怡又开始做梦了。她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在这扇门里，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肖雷看着她写的稿子，夸奖站在对面的林曼怡：“得太好了！”
    林曼怡微微地笑。
    “你是我见过的很有潜力的记者。”
    林曼怡脸红了：“嘻嘻，别这么说，人家会骄傲的啦。”
    肖雷想起了什么：“咦，你不是电梯里那个女孩吗？”
    林曼怡定了定神：“啊，肖总，当时也是各为其主，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过去的恩怨，还提他干嘛。”
    肖雷想想：“恩，你说的对。”他当即当众宣布，“这月的超额奖——林曼怡，好稿奖——林曼怡，很好员工——林曼怡。”
    众员工羡慕地看林曼怡。
    “何止是很好员工，还美丽动人，不，是气质过人，对了，这叫知性美。我能走近一点欣赏吗？”肖雷走近林曼怡，深情地看着她。
    “不，别这样，那么多同事看着，人家会不好意思啦……”
    林曼怡就这么想象着，她靠在总编室外的玻璃墙上，意乱情迷地做着白日梦，很沉醉的样子。
    尚弦月进来了，她疑惑地看着她：“林曼怡，你干嘛呢？”
    “啊？！”林曼怡从遐想中醒来，“哦，没事。我擦擦玻璃。”
    “你怎么来这么早？”
    林曼怡笑笑：“啊？我……我看错时间了。你呢，怎么也这么早？”
    “我……我习惯早起。
    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新来的主编要求很高的，想在娱乐帮待下去，就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尚弦月像是自言自语地提醒自己，又像是在告诫林曼怡。
    林曼怡深有体会地点点头：“我知道，我了解肖雷！”
    尚弦月一惊：“你认识他？”
    林曼怡赶紧掩饰：“我……肖雷是娱乐圈的风云人物，谁不认识啊。”
    尚弦月笑了，她打开电脑，开始写稿子。
    陶芳随之也来了。
    她把几份邮件分类，然后将其中一份递给林曼怡：“林曼怡，这是总编的，一会儿记得给他。”
    林曼怡一愣：“我送吗？”
    “那么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不，还是我送吧。”说着，林曼怡把邮件放在自己桌上。
    同事们纷纷进来，开始议论起新总编来。
    “我看新老大没那么可怕，看来，那些江湖传言都是夸大其辞。”
    “昨天提前一个小时下班，错过了晚高峰，很久没这么爽了。”
    “今天会不会还能提前下班呢？我想去蓝色港湾shopping。”
    尚弦乐不顾别人闲聊，只顾写自己的稿子。
    肖雷来了，司机马犇和人力资源主管也跟着进来。
    有了昨天的见面，众员工跟肖雷都比较轻松随意了。纷纷跟他打招呼：“总编好。”
    “早上好。”肖雷仍是好脾气的样子。
    阿良说：“我们等着喝咖啡呢。”
    肖雷一笑：“没问题，已经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马犇和人力主管随即给大家分发咖啡，但是，今天有的人却没有得到。
    没得到的人心里开始打小鼓了。
    咖啡分发完了，有将近一半的人面前没有咖啡。
    肖雷开口了：“《娱乐帮》是不错的媒体，本地三强之一，但是，还不够，老板花那么大气力请我来，是要拿靠前的。来之前，我详细研究了本社的所有资料，包括人力资源的资料。我认为，有些员工做不到靠前能做的事。”
    办公司里一片死寂。
    肖雷指了指摆放在桌上的热气腾腾的咖啡：“桌子上没有咖啡的人，请到人力资源部结账，走人。没有念到名字的，留下来，一起喝这杯咖啡。”
    面前没有咖啡的人，全都面如死灰。
    林曼怡松了一口气，阿良擦了擦汗，陶芳也拍拍胸口，尚弦乐则做了个深呼吸。他们几个都得到了咖啡。
    等被开除的人陆续走出办公室，肖雷又问：“对了，谁是尚弦乐？”
    尚弦乐一惊，几乎崩溃，弱弱地答应着：“我是。”
    “你现在的职务是？”
    “记者。”
    “你做采访部主任。”
    “啊？！”尚弦乐呆住了。
    “我看了你的文章，你是我见过的很有潜力的记者。”
    尚弦乐惊喜之极，一时不知该如何感谢。可人家肖雷压根不想要谢，说完直接进了办公室。
    经过这么一出，众人哪还敢再大意，赶紧各就各位，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
    林曼怡看了看外面，想了想，还是走出去了。她要去送送被炒了的同事们。
    她前脚刚走，后脚肖雷就把陶芳叫进办公室。
    “我应该有一份邮件一早到的。”肖雷说。
    陶芳一愣：“啊？林曼怡没有交给您吗？”
    肖雷摇头。
    “这个林曼怡太马虎了，我这就去找她！”
    “陶芳，”肖雷叫住转身欲走的陶芳，“你是《娱乐帮》的秘书，份内的事情不需要别人代劳。你是不是嫌我的咖啡不好喝？”
    陶芳脸色顿时煞白：“不敢，肖总，我下次不敢了！”
    “去，把我的邮件拿来。”
    “是。”
    “还有，告诉那个林曼怡，她可以去人力资源部结账了。”
    “是。”陶芳赶紧出去。
    等林曼怡回到自己办公桌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纸箱子被摆在桌上。她看着站在一旁的陶芳：“这是怎么……”
    “你得走了，曼怡。”陶芳一脸遗憾。
    林曼怡傻了：“不是名单上没我吗？”
    “本来没你，不过……你负责的邮件没有给总编。”
    “我正准备去送呢。不不不，这是误会，我要跟他当面解释。”
    她不顾陶芳的阻拦，直接闯进肖雷的办公室：“总编，你要炒掉我，没搞错？”
    肖雷一抬头：“咦，是你？”
    他没忘记电视台，没忘记她。
    “咳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曼怡……”
    “哦，邮件。”
    “好吧，还是说邮件的事吧，如果不是去安慰被你开掉的员工，我早就把邮件送来了。”
    “那怪谁呢？怪我吗？”
    “不过晚了30分钟嘛。”
    “如果这是一份重要的邮件，你可能要耽误大事。”
    “那好，我错了。我刚来三天，你应该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是你自己失去的。”
    林曼怡深呼吸，她努力让自己不要生气：“我虽然是一个编务，但是，我不是打杂的，我到娱乐帮是为了做一个好的娱记。”
    “送邮件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还做什么娱记呢？小姐，你不是做娱记的材料，不过，你长得很漂亮，去找个人嫁了吧。”
    “肖雷，你这是公报私仇。”林曼怡有些恼了。
    “恩？”
    林曼怡一副痛心的样子：“真没想到，我的偶像，哦，还有我妈妈的偶像，居然是一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男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肖雷没耐心再听下去，按了下电话，“进来一个人，请林小姐出去。”
    林曼怡顿时气结。
    三秒后，陶芳进来，把林曼怡拉走。
    就这样，托肖雷的福，林曼怡再次失业了。
    林曼怡抱着纸箱走出娱乐大厦，好不凄凉。
    她把纸箱子放在地上，愤愤地想：上班三天就被开，这已经打破偶的纪录了！肖雷，你为什么就是要和我过不去？害得我三天丢了两个工作！难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等等，上辈子欠他的？林曼怡忽然觉得这个解释很浪漫。前世冤孽？如果是这样，那她还勉强可以接受。这么一想，便觉得心情舒畅多了。
    不管怎么样，工作还是得找。林曼怡掏出手机，调出李叔叔的电话，正想拨，耳旁突然回响起李叔叔的声音：希望你三个月内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林曼怡颓然，悻悻地收起手机。
    街边报刊亭卖报老头看林曼怡站在报刊亭前不走，招呼着：“姑娘，要不要买份《娱乐帮》？”
    林曼怡没好气地说：“不要跟我提这个名字！”
    “为什么？这个卖得很好的。”
    “我很讨厌的就是这个报纸了！”
    老头乐了：“你是《宵晚报》的？”
    林曼怡一愣：“什么宵晚报？”
    “《娱乐帮》的死对头啊。”
    林曼怡来了精神：“娱乐帮还有个死对头？”
    “那可不。”老头说，“就在娱乐大厦地下二层，你不知道？”
    林曼怡心想：哦？这岂不是很对我的路子？ 她当即杀个回马枪，便又回到了娱乐大厦。
    林曼怡抱着纸箱子进入电梯，把纸箱子放地上，正要关门，一个男人抱着一个西瓜过来：“等一下！”
    此人姓白名水，正是《宵晚报》的主编。只可惜林曼怡慧眼不视珠。不过也不能怪林曼怡，就白水那颓废潦倒的样子，任谁也不相信他就是堂堂一报社的主编。
    “我往下走。”林曼怡说。
    “我也是！”白水冲进来，电梯门关上。
    林曼怡看白水双手抱着西瓜，诚心想帮他按楼层号，便问：“你是多少？2b吗？”
    白水看她一眼，纠正道：“你才是2b呢，我是b2！”
    “哦！”林曼怡按了b2。
    电梯停了。林曼怡出了电梯，抱着箱子四处张望，正不知道往哪走时，身后的白水顺口问了句：“你去哪儿？”
    “这儿有没有一个夜宵报？啊不，是宵夜报？”
    “是宵晚报。”
    “哦。对。”
    白水打量着她：“请问你是……”
    林曼怡没好气地说：“问那么多干嘛？在哪儿？”
    “跟我来。”
    白水一边走，一边跺脚，声控灯逐渐亮起来了。
    走廊尽头，有一个门上挂着歪了的牌子，上面写着“《宵晚报》编辑部”。白水走了进去：“西瓜来啦！”
    办公室里众人抱怨：“又是西瓜，能不能换个花样？”
    林曼怡跟着进来：“请问……”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白水身后又跟进来一位。
    老范和胖胖见林曼怡那么漂亮，眼都直了。
    林曼怡看着众人：“请问你们这儿要人吗？”
    老范赶紧过去，问：“你是说你吗？”
    “对，我想来您这儿上班，行吗？”
    老范立刻来了热情：“啊——我们很需要你这样的。请坐请坐。胖胖，别傻愣着了，搬椅子。”
    胖胖回过神来，搬来椅子请林曼怡坐。
    一听要人，林曼怡高兴起来：“真要人啊？”
    白水放下西瓜，问道：“你想来这儿上班？你什么学历？”
    “你别打岔行吗？”
    白水一愣。
    林曼怡把老范当成了主编，她对老范介绍自己：“我学的中文，是专续本。”
    “那就算本科。”老范说。
    白水又问：“你的从业经历……”
    林曼怡转头：“你别打岔。”她继续对老范介绍自己，“我在拍卖行干过拍卖师——”
    老范眼都圆了：“拍卖师？”
    “助理。电视台做过导播——”她大喘气，“助理。”
    “那你……”白水还想问什么，被老范打断，“那你在平面媒体干过吗？”
    “我在娱乐帮……”
    娱乐帮三个字一出口，全部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了她身上。
    “我做了三天编务。”
    白水盯着她：“为什么不干了？”
    “我……我不认同他们的理念，毅然辞职了。大家不要客气，我虽然是从那么大的杂志社下来的，但我还是很愿意和你们打成一片的。”
    “嗤！”全体一副不屑的表情。
    “你们的报社虽然很……很简朴，但我愿意用我的经验帮助你们。写稿，做编辑，我很专业的。”
    白水思考着：“这个嘛，需要考虑考虑。”
    老范大手一挥：“考虑什么，收下了。”
    “谢谢你，主编。”林曼怡兴奋地跟老范握手。
    “欢迎你来到宵晚报……”老范握着林曼怡的手，并作出拥抱的样子。
    “打住。”白水突然分开二人。
    林曼怡一愣：“怎么了？”
    白水点点老范：“老范，你赶紧写稿去，这儿没你的事儿。”
    “哦。”老范乖乖地走了。
    白水正色对林曼怡说：“我才是这家报社的主编。”
    “啊？！”林曼怡愣住了。
    “人事权在我手里。”
    林曼怡反应过来：“对不起，主编，我……”她仍不相信白水就是主编，转脸问胖胖，“他真是主编？”
    胖胖点头。
    林曼怡真是始料不及，心想，这下完蛋了。她赶紧道歉，解释：“主编，我以为您是……对不起对不起，我……”
    白水突然握住林曼怡的手：“这可是你自己要来的，一言出口驷马难追，你现在立即开始工作！”
    “啊？！”林曼怡真是有点懵了。这跌宕起伏的转变，对于头脑简单的她来说，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白水又问：“知道宵晚报的口号吗？”
    林曼怡摇头。
    白水一个手势，全体员工很有默契地站起来，进入一种仪式感的状态中，齐声喊道：“娱乐没有圈，媒体有底线，弘扬真善美，三俗看不见。耶！”
    全体员工，连同白水在内，一起摆了个英雄群像的造型。
    林曼怡有效被雷到了。简直被雷得外焦里嫩。
    就这样，她成为了《宵晚报》的一员。
    7
    就在林曼怡抱着箱子同白水一起乘电梯向下的时候，肖雷阔步进入娱乐帮的会议室。长长的玻璃会议桌两旁是各部的编辑，正在等待即将召开的会议。
    肖雷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陶芳适时地把一杯咖啡放到肖雷的面前。托盘上是一包糖：“您的咖啡，不加糖的。”
    肖雷点点头，从托盘上拿起糖，自己加，搅拌，然后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他把一本刊物甩到桌上：“这是我们今天的周末版。阿良，你把中线折一下。”
    阿良把报纸头版对折，露出某女明星的头像。
    肖雷拿过折好的头版：“以后再也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排版！所有报纸是对折后摆放在报摊的，读者路过时只能看到这个部分，”他用手比划中线以上的部分，“今后，中线以上必须能够看到女星的胸部！”
    阿良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需要今天各大报的头版标题。”肖雷示意助手放下窗帘。
    会议室暗了下来，墙上屏幕打出幻灯片，连在肖雷面前的电脑上。肖雷操作电脑，幻灯片不断变化：“这些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他们的报纸，坦白的说，是垃圾。我不明白，这样的标题，这样的排版，这样的内容，居然还有几个亿的广告。但是，目前我们《娱乐帮》，比他们还差。让我们来结束这个低水平的竞争。我们一份日报，一本周刊，想在市场立足，必须要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识。要对我们的竞争对手贴身肉搏，下虎狼之药，在短期内有效打败他们。”
    “怎么贴身肉搏？”尚弦乐有些不解。
    “四个字，吸引眼球！报纸的人记住，头条标题用11号超粗黑；倒头条用黑体10号；其它标题用大标宋；横图3栏，竖图2栏；横线0.036……”
    报纸编辑们紧张地记录肖雷的话。
    “所有标题必须做双标题，主标题不准超过11字；标题中除了惊叹号之外不准用任何标题符号，尤其是问号；周刊的标题字至少用63磅，每条稿子至少3张图，每张图格式至少需要300dpi的500k，jpg图。”
    幻灯片上，粗体的标题、图片在快速在切换着，响应着肖雷的讲解。
    与此同时，宵晚报编辑部也开始开会。
    昏暗的地下室里，日光灯管在一明一暗地闪烁着，白水的手也在一块小黑板上上下挥舞。他边写边说：“大家注意了，下一期的二版新闻，就是大明星念白字受到嗤笑——对了，嗤笑的嗤怎么写来着？”
    胖胖说：“就是口字旁的嘛。”
    老范说：“是排斥的斥。”
    胖胖说：“我电脑的输入法里就是这个嗤。”
    老范说：“输入法靠不住，我上回写亡命天涯，还出现了罔顾的罔呢。”
    林曼怡开始查《新华字典》。
    白水写了一个嗤字，其实写对了，但他有点不自信，“我觉得好像哪儿不对。”他说。
    黑黑跳起来说：“错啦错啦，应该这么写。”她过来，从白水手里抢过粉笔，加了两笔。
    还是不对。
    美美说：“老白你别听她的，我支持你！”
    胖胖看着黑板上的字：“黑黑已经很接近了，不过这一笔应该这样！”他过去又添了一笔。
    更错了。
    “你们这是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老范很坚持，“不是嗤之以鼻的嗤，是排斥的斥！”
    林曼怡还在翻着字典，头也不抬：“嗤是前鼻音还是后鼻音？”
    白水翻了个白眼：“那叫卷舌还是平舌。卷舌！”
    片刻，林曼怡兴奋起来：“啊，查到了，是这个嗤，白主编写对了。”
    白水得意地用手点着众人：“哼，你们啊！”
    老范还想坚持：“不会吧？我记得康熙字典里是排斥的斥啊……”
    众人一致鄙视他：“哼，我们对你嗤之以鼻！”
    看看，两边都是在开会，却把会议开得大相径庭。
    由于有条有理，娱乐帮的会议很快结束了。员工们纷纷走出会议室。尚弦月过来，把肖雷面前的咖啡连同托盘一起拿走。一出会议室，她就拿起肖雷用过的那袋糖，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糖袋里剩下了一点点糖。
    尚弦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把糖袋放在了兜里，走了。
    肖雷坐在会议室里，没走。他拿出口袋里的铅笔和折刀，开始削铅笔。
    流程编辑递上今天的样报，肖雷用削好的铅笔在上面圈圈点点：“大标题是‘周丽云喜得贵子’。周丽云算是大明星，但这个标题太差。给你五秒钟，想一个新的。”
    流程编辑紧张起来。
    “5，4，3，2……”
    流程编辑快崩溃了。
    “改为‘周丽云产子，谁的？！’” 肖雷说，“问号加惊叹号。”
    流程编辑纳闷了：“可那就是她老公的呀。”
    “没关系啊，先吸引到读者就行。”
    流程编辑茅塞顿开。一脸崇拜地走了。
    又一个编辑来到肖雷面前：“总编，明天周刊的封面您说不行，可是我们联系不上什么重量级的明星，还是用原稿行吗？”
    “必选换个重量级的。”
    “可是明天晚上就要进印刷厂。”编辑有些为难。
    肖雷直接拿出手机，拨打号码：“冰冰，你在哪儿？在横店？我这里有个封面，你今晚飞回来一趟，给我拍一套，明天就回去。制片人是谁？你不用管了，我会给他打电话，你马上去杭州，坐很近一班飞机来，好，拜拜。”
    挂断电话，肖雷对编辑说：“准备一下，今晚就拍掉她。”
    “是。”编辑一脸服气地走了。
    肖雷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脸上的表情，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这边的工作已处理了几箩筐，而地下室《宵晚报》的会议仍在继续。
    终于，白水放下粉笔，拍了拍手：“好了，凉茶也喝完了，跟新员工也聊完了，字典也查完了，发稿的时间还差3个小时，可是，还差一半版面。同志们，要抓紧啊！”
    老范说：“我这里很快就写完了一篇专访。”
    白水勾勾手指：“拷过来。”
    “我的u盘呢？”老范四下里翻找。
    “我这儿有。”林曼怡好心地把自己的U盘贡献出来。
    老范拿过来，一插：“怎么你的U盘会出来熊猫啊？”
    林曼怡笑笑：“你不觉得很可爱吗？也许是这个U盘的logo吧。”
    “不……”胖胖的话还没说完，所有电脑都黑屏了。
    “那是病毒啊！”胖胖诧异地看着林曼怡，“很过时很老土的病毒，这都什么年头了，您还有这病毒？”
    “啊？！不会吧？”林曼怡呆了。
    看着黑掉的电脑，一旁的美美问：“那我的电脑是不是完了？”
    胖胖苦笑道：“只有重装了。局域网被感染了，今天要发排的稿件全部没了。”
    美美叫起来：“林曼怡！我受不了你了！”她抄起桌上的直尺就要打人。
    林曼怡一脸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直使这个都没事。”
    白水赶紧拦住美美：“冷静，我知道她把你排的版都给毁了你很伤心。”
    美美嚷道：“她把我男朋友的照片给毁了，排版算个屁呀！”
    胖胖赶紧护住林曼怡：“病毒又不是她设计的，她也是受害者。再说你男朋友那形象还用毁吗？把他删了是为民除害。”
    美美又跳起来：“我揍你，胖胖，我把你揍得更胖你信不信？”
    白水压压双手说：“好了好了，不要互相埋怨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全社总动员，抢出一期报！”
    老范两眼一翻：“你动员管什么用，没东西呀。”
    胖胖想了想，说：“我提议，每个人都把自己的U盘拿出来，找自己以前写的文章，再从网络上摘录一些，凑一期还是可以的。”
    “我有几套四格漫画可以贡献出来。”事关重大，美美也不生气了。
    白水点点头：“好了，就按你们说的办。从我们自己的U盘里找存货。”
    林曼怡小心地问：“那我干什么？”
    “没你的事了，你这个，这个……”白水狠狠地对林曼怡伸出食指和中指，表示她实在太“二”了。
    林曼怡没看懂，以为白水在激励自己，也向白水伸出食指和中指：“主编，感谢你的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耶！”
    林曼怡斗志昂扬地走出办公室。
    白水的手停在空中，他有些傻眼：“我想说的是她很‘二’，你们能明白吗？”
    众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白水，一起点头。
    白水悲伤地说：“那她为什么会理解为胜利的意思呢？”
    众人一起做双手推门的姿势，然后一起伸出食指和中指：“因为她实在是——忒（推）二了！”
    8
    肖雷站住窗户边上打电话：“我是肖雷，什么？经纪人我不见，你让他本人来吧。”
    片刻，陶芳带着一个男演员进来：“肖总编，这位是徐剑先生。”
    男演员气冲冲地进来，坐下。
    肖雷冷冷地看着对方：“我只能给你3分钟，说吧，什么事。”
    男演员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你们报纸要登我整容的消息，这个保证不行。”
    “可这是事实啊。”
    男演员瞥了眼肖雷：“你知道我是谁吗？”
    肖雷冷冷一笑：“你整来整去，我确实不知道你原来是谁。”
    男演员一愣，绕回主题，说：“这个事情会影响我的前程的，你们不能这样没有新闻道德。”
    “有新闻不报才是没有新闻道德。稿子明天见报，还有事吗？”
    见肖雷如此强硬，男演员急了：“你只要敢登……我一定会告你们的。我有医生的证明！听见没有，不许报。”
    “你可以走了，不然我叫保安。”肖雷做了个请的动作。
    男演员服软了：“这样吧，我出钱，买这篇稿子，买它不发。”
    “不可以。我们是有操守的。”肖雷不为所动。
    男演员没辙了，想了想，又说：“实话实说吧，我舅舅是靠前通讯公司的副总，可以给《娱乐帮》周刊投放一年的广告。具体数目我不知道，去年给《南周刊》是三千万。”
    “你舅舅名字叫……”
    “邱向东。”
    肖雷眼睛一亮，可面上仍不露声色：“好啊，我还可以做一篇稿子，说你根本没有整容，把医生证明也登出来。”
    “你说的是真的？”男演员重新燃起了希望。
    “两天之内我们的广告部要是没收到合同，你的事我们就曝！”
    “我只能去我舅舅那里试试。”
    “记住，两天！”肖雷按座机免提：“陶芳，送客。”
    男演员惴惴不安地跟着陶芳走了。
    9
    结束了的工作，老范、胖胖和林曼怡一起走出大厦。
    “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总算搞定了，好在你们存货也不少。”林曼怡一脸庆幸。
    “主要是主编以前枪毙的好稿子太多了。”老范说。
    林曼怡不解地问：“主编为什么要枪毙好稿子？”
    “他缺心眼呗。”胖胖学着白水的腔调：“我们虽然没有豪华的阵容和优雅的办公环境，但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一颗奔腾的心，我们要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用真善美引导读者！”他恢复本人腔调，“所以没人看呗。”
    林曼怡似懂非懂：“哦，主编看上去不正经，但是心里很正经的啊。”
    老范和胖胖跟她套近乎。
    “曼怡，要不要一起去吃烤鸡翅？”
    “不，谢谢。”
    “你住哪儿，我送你。”
    “不用，我有人接。”
    老范小声跟胖胖嘀咕：“有男朋友，你没戏。”
    “你也没戏。”
    正说着，一辆挎斗摩托驶来。驾驶摩托的是个打扮得很潮的青年。林曼怡老远就向摩托上的青年挥手：“鲍迪！”
    鲍迪下车，走过来：“几天不见，又换地儿了？”
    林曼怡开心地笑道：“我进军传媒界了。你黑了。”
    “高原嘛。”
    “雪山音乐节怎么样？”
    “酷。”
    “太遗憾了，录节目，早知道还不如跟你去呢。”
    鲍迪拿出一串云南银项链，给林曼怡挂上：“送你的。”
    “嘿，鲍迪，你真棒，我爱死你了。”
    林曼怡挽着鲍迪上了挎斗。
    鲍迪开车离去。
    老范和胖胖看着他们远去。半天，老范才冒出一句：“哦，胡同串子啊。”
    可仍掩饰不掉那一嘴的酸味。
    地下停车场，白水找到自己的电动摩托。他正要往外骑，突然，一辆suv的大灯晃着他的眼睛。他循着灯光看去，肖雷从suv里探出头：“白水！好久不见。”
    他们居然认识！
    “肖雷，是你小子。”白水笑着打招呼，但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还骑电动摩托呢。”
    “我是为了环保。哪像你，浪费能源，地球现在不堪重负了你知道吗？”
    “还那么忧国忧民呢？你能拯救地球吗？你以为你是奥特曼？”
    “我知道你来娱乐帮了，什么转会费200万，中国足球都没人看了，还转会费呢。你也就这德行，这油耗子，拿转会费买的吧？”
    “好歹我们是校友，又是同行，还有幸在一座楼里办公。我刚到贵地，你是不是该请我喝一杯啊？”
    “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