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美术馆是个习惯,日常洗眼洗心的习惯:
Museum Visits as the Routine
2020年2月,在国内疫情还挺严重的时候,我和一个国内时装品牌合作的春夏系列开始准备发布。拍宣传片之前,品牌想要我画一组以正常生活为主题的画作为拍摄素材。
在那组画里,我画了一张看展主题的画。画这组画的时候,所有我去过和想去的美术馆都因为疫情暂时关闭了,不知它们何时才能重新开放,也不知何时才能重新看到那些让人兴奋又头疼的排队看展场景。我甚至开始担心以后小朋友们的成长记忆里,博物馆体验会是另一种保持安全距离的安静模样,而那些让艺术圈人士走断腿的展会也不再有机会在预览第一天的社交超载中暗藏惊喜和轻蔑。
我一直相信,除了阅读,培养小孩去博物馆和美术馆的习惯也同样重要。博物馆和美术馆就是立体的图书馆,这里有真实的历史,也有虚构故事的历史。拥有好的博物馆和美术馆系统的城市,为小孩子们提供了更为多元和公平的教育场所。在这样的城市里,谁都可以和那些或重要或前卫或古老的东西近距离接触,迈出平等艺术教育的第一步。
虽然博物馆对于小孩来说是个教育场所,但要让孩子们养成去博物馆的习惯,却需要让那里变成一个轻松愉快的日常去处。毕竟去博物馆不是去上课学习,不应该有太大压力。只有不注重结果但又激发了孩子们的好奇心,才会让他们对这些看上去严肃深奥的地方有所向往。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的经历可能对很多人来说算是奢侈的幸运。
我的外祖父母在重庆的博物馆系统工作,我上小学前以及小学早几年课业不重的暑假都和他们一起度过,所以泡在博物馆是我的日常。最开始是外公外婆领着我逛,后来熟悉了就自己逛。记忆里的重庆历史博物馆和自然博物馆大部分时候都是空荡荡的静谧场所,有一种适度的阴森,但不至于让人害怕,毕竟外公就在一声呼喊之内的地方。
那时候,我熟悉每一个展厅和走廊拐角处可能碰到的骇人展品,喜欢想象铜镜里冒出古代女人的脸,也喜欢爬进悬棺藏起来,更喜欢看陶罐,质朴敦实有安全感。当然,和所有小孩一样,我最喜欢的是自然博物馆里的恐龙化石,它们是巨大的朋友。但比大部分小孩幸运的是,我可以常跟着外婆进仓库摸到化石和恐龙蛋。有时候化石被借去别的地方展览,外婆就需要把化石翻模做成复制品放在展厅,那是件我可以耐心看很久的事情。
待在博物馆的日常让我很小就习惯了自己和自己玩。一个人看展是很好选择,若结伴看展,对同伴的要求不免就会高一点。这点偏好与儿时博物馆里的寂静不无关系,但那种寂静是不正常的。我的家乡并没有将去博物馆融入青少年的城市生活和教育,所以我记忆里的博物馆是属于我自己的。很多年以后搬到纽约,我常去自然历史博物馆看展。每次展馆里都拥挤嘈杂,满是兴奋地叫着乱蹿的大大小小的孩子。这才是自然历史博物馆该有的样子。 当然,我不否认安静看展自然是一种更舒适的体验,但在现在的心境下,我最怀念的还是在美术馆和博物馆里遇到的各种各样看展的人,以及那些和我一起看过展览的新老朋友。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人们相聚在博物馆和美术馆的空间里,实现了陌生的相交。这是人与人产生的奇妙“联系”——“那天你也在那里?我也看了那个展览”。而促成这种联系的媒介就是博物馆和美术馆的空间及其中的展品。
MoMA
Museum of Modern Art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最近一次回纽约的目的是去看扩建后的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计划最后完美实现,统共去了三次新修好的美术馆,把扩建后的所有楼层都仔细逛完,把新装修好的咖啡厅的甜品吃了个遍,把新的构造和地形也熟悉透彻。
第一次去的时候,碰上顶层大展厅有一件每小时现场表演一次的装置表演作品,于是就算好时间等着看。这件偶然决定看的作品,成了那次看展印象最深的体验。这件作品名叫《断层线》(Fault Line),由珍妮弗·阿洛拉和吉列尔莫·卡萨迪利亚所创作。表演开场的时候,两个路人穿着的男孩突然从等候的人群里走出来,跳上空间里摆放的不规则的雕塑石块,开始男高音对唱。他们唱一段就各自换一块石块,且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唱的激烈程度逐渐变强,就像两个人在争辩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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