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未曾抵达的地方

《我们未曾抵达的地方》是90后新锐作家李胜法的中短篇小说集，全书既有充满了颓丧后的悔悟，又汇聚了笑中带泪的珍惜。李胜法以短小精悍的篇幅勾勒出少年敏感、多思的情感世界，带着丰富的城市记忆与青春记忆，有颓废后的悔悟，也有笑中带泪的珍惜。

李胜法
90后北方男，经常吹牛，偶尔写诗。目前大四在渎，实习编剧。
曾入围第二届90后创意小说战全国12强；获第十六、十八、十九届全国新概。
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第十七届全国新概念作义大赛二等奖。
小说、散文作品散见于《萌芽》《零杂志》。

我们未曾抵达的地方
布尔滓的天空
隔壁的女孩儿
咬春
大水
北方的鸽子
小侠滕七儿
自杀者手记
鲜花在哪里盛开

    出锅人碟，兔子自己跳上了桌，认识久了，胆子也愈来愈大。我也懒得理它，就坐它对面自顾自地吃。它也没什么心肺，东挑西挑地抱怨会儿什么，也慢慢进食了。  兔子进食的样子还是很有趣的，先用嘴把一块儿餐巾纸拽到面前，然后才动前爪把花生从碟子里抱出来，看它嘴巴翕动几下，胡须跟着抖一抖，花生那层油汪汪、金灿灿的皮便轻易嗑掉了。
    后来给兔子煮了些其他的食物，都未吃太多。问它原因，却说怕吃多了会长胖。从未听过兔子也懂得爱惜身材，莫非它是雌性的?又想到它平时一贯挑剔的性子，那十有八九是如此了。
    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兔子，相较之下，我更喜欢猫和狗，它们弱小，黏人，并且听话。而兔子呢，看上去弱小，骨子里却很自主，这就不大好。比如喂食，猫狗不懂得挑剔，浇点儿汤汁，加个火腿儿，便令它们摇半天尾巴，蹭好久裤脚。兔子就不行，它总要尝试新花样儿，比如炸花生米。
    如果可以选的话，我自然希望兔子能是一只猫或者一只狗，但是不能，也就只好顺其自然。好在兔子也没有让人太过不堪忍受，当我选择性地无视掉它的缺点时，它便变得异常完美与可爱了。同理，人也可以如此，但难度有点高。
    几年前我曾有过一段恋情。当然，在你看到“曾”这个字眼儿时，恋情的结局便已不言而喻。而我想说的是我们分手的过程，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依旧觉得它有点匪夷所思。
    先说说我的那位女友吧。
    她学艺术。你知道，学艺术的人，多少也要沾染点艺术气息，并将之展现出来。女友当然也不例外，她的艺术气息体现在说话时喜欢引经据典，旁敲侧击。比如她想要一条裙子，却不会直白提出我“想要一条新裙子”，而是要东拉西扯些莫名言论，类似“女人穿裙子的心理学意义”，“裙子带给女人的社会功能”等等。尽管很终都是以我为她掏钱买下裙子然后彼此各生欢喜作为收尾，但这种感觉实在太糟了，谁愿意因一条裙子而将话题上升到人类社会这种莫名的层面呢?所以有时，我甚至希望在买完裙子后能有个警察出现并将她强行带走，理由是刚才的消费造成了地区性人类危机。
    后来便分手了，原因倒不是裙子，而是诗歌。
    说起来，她迷上诗歌我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艺术生。但不能理解的是，她非要我为她朗诵。天呐，我哪里晓得这种东西，我连女人为什么要穿裙子都还没搞懂呢。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给她背诵(春晓)，就是小学二年级课本上那个。我自认为我背得还不错，起码比小时候要利索许多。但显然女友并不满意，当我背到“夜来风雨声”时，她跑掉了，再也没有回来，也未有过其他联络。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被甩了。不过我也没有太伤心，从裙子开始，我就不是那么喜欢她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假若我能像宽容兔子一样去宽容她，而她也可以这般宽容我，那我们大抵是可以幸福白头的。
    可惜，人到底不是兔子。
    而兔子也终究比人好打发。
    白天兔子不在的时候，我总要去老徐的汽修厂坐坐。这是很近才有的习惯，在这之前，我和老徐也不太？络。
    老徐今年五十有六，这样一个年纪总让人觉得？尬，老也不老，年轻也不年轻，叫人不知道怎样称呼他才好。我把这话讲给他，他也颇有感触，白天干活，手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只觉年轻依旧，但夜里上了床，便觉得老了。
    我大概能猜到那种感觉。那是一种有心但无力的疲惫感，在手腕或脚腕上缠绕着，匍匐着摸过来，包裹全身。
    多年前，大约是七八岁，我和外公一起赶集。具体状况已记不得，只知道自己忽然哭闹，非要骑上外公脖子才肯罢休。然后外公从背后抓住我，双臂发力，想将我举过头顶，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他喘着气说，抱不动，抱不动了，我老了嘛，半截身子埋在土里啦。
    我那时还不懂这话的含义，暗想外公明明和我一样，还好好地站着，怎么就说被土埋住了。但外公很笃定，他说，真的埋住了，身子沉甸甸的，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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