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汛

《溧北三大户》为三部曲，《桃花汛》是其靠前部。故事被安排发生在从鸦片战争到百日维新的中间节点上。清兵大屠杀的前，戴、李、朱三个孩子“鬼使神差地开始了‘溧北三大户’祖辈生涯的靠前次聚首，浑然不觉地拉开了这三户人家长达一个世纪代代比拼的人生大幕”，从此“一代接一代演绎着意幽情深的人间大戏”。
《桃花汛》的一大亮色在于，作者戴钟尧赋予了它以鲜明的时代色彩。让故事情节在时代背景下的孵化发展，有了逻辑推理的依据和价值尺度的比照。其时国门刚被轰开，社会剧烈动荡，思想观念尖锐碰撞。因此传承中华传统文化、树立正确义利思想，便被推到了重要位置，成为人文精神的核心追求。作者敏锐地抓住这一点来架构铺陈，既纲举目张摆布有序，理顺了历史乱象的纷繁头绪，又高屋建瓴匠心别具，提升了小说作品的审美品位。

楔子
第一章
第一回 柴巷里搭戏台请班祈雨 骑大马带大刀官兵捉盗
第二回 助侍王破溧城茶馆献策 纳鞋底绣花枕道出真情
第三回 两细鬼遇野种水怪现形 豁鼻头通人性犄角救命
第四回 吴人杰降清廷真假未辨 黑名单货郎担已现端倪
第五回 戴立武李大庚惊魂未定 朱家牛牛加猪童稚无忌
第六回 朱瞎子东舍村消灾避祸 李乡贤八抬轿仙人指路
第七回 怕受责抱成团三人成众 韭黄儿四块饼大庚独享
第八回 信传言惊恶梦血溅桃花 道龙王抗玉旨金豆呈祥
第九回 看骨相测凶吉偈词玄奥 析情势剖心迹卵怎击石
第十回 送消息遇群狼性命危殆 豁出去拔金簪祸福相倚
第十一回 屏息听惊冷汗照单拿人 大脚婆发野性胖丫得救
第十二回 塘牛庄苏北佬弄巧成拙 黑金山不归路牛粪糊脸
第十三回 小石桥失钦犯货郎摇船 胡军爷藏芦丛狼奔隔岸
第十四回 杀恩人即仇人黎明大战 草根式狂欢节续写梦想
第十五回 看戏文述人伦遗产遗爱 尸成山血成河惨绝人寰
第二章
第十六回 鬼昧世界胖婶呵护群童 新翻一页胖丫嫁作新娘
第十七回 潜心读书立武爱闻先生 接掌茶馆家牛不当生意
第十八回 来者不善胖妞湖边秀毽 开元通宝毛伢定情相赠
第十九回 苋汤泡饭立武怕见桃红 饺面好吃大庚自有诀窍
第二十回 男欢女爱原是人之常情 不图钱财方为骨气之人
第二十一回 传种接代或许仅此足够 心无旁鹜才能日久弥坚
第二十二回 牯牛得救幸亏姑婆延阻 牛伢不乐原来另有原因
第二十三回 相互慰藉韭儿冬夏赠鞋 悔不读书大庚要守门户
第二十四回 想要八子恩娘怎会突逝 谈婚论嫁凤姨如何回归
第二十五回 店遭黑手大庚怒不可遏 上山遇险万叔心仪胖婶
第二十六回 不学抓药兴趣只在洋货 勃然大怒歪念又是城里
第二十七回 血崩放生寨主心有慈念 闪电炸雷雨中快马驰奔
第二十八回 大放悲声婚衣顿换孝服 聊解思念捡个同姓兄弟
第二十九回 目的圣洁哪论手段怎样 君子好逑亦可用来从商
第三十回 气若游丝道长妙用良方 大恩大德三弟代姐拜谢
第三十一回 千钧神力牛角替代四命 人丁不旺老万才相这婿
第三十二回 银锁化锭芹儿别桥投河 雨中骂街姑婆恨不生啖
第三十三回 子舅三人纵论道佛传承 外甥小子兴趣只在国外
第三十四回 洋腔洋调歪儿哪里人啦 女儿不赖挑个长毛女婿
第三十五回 旧恨新仇姑婆急火攻心 众皆捧腹心病须用心药
第三十六回 天作弄人胖婶不辞而别 万念俱灰娟子今在何方
第三十七回 月凤回家韭儿只记人好 盗亦有道何况本非真盗
第三十八回 姜公钓鱼头牌作了帮办 大英风度尚需中国茶叶
第三十九回 梦中情人飞伢为之倾倒 走出一步娘就死给你看
第四十回 默然无语只为说声谢谢 祖屋赶趟浪荡也知臊热
第四十一回 跌落铜钱惊现灿灿元宝 做人做事恩娘放了样子
第三章
第四十二回 胖婶殁已然月凤可代否 女儿不讲理父亲生怜意
第四十三回 药铺墙开洞净失名贵材 黄婶来抓方专给你送上
第四十四回 表舅发哮喘外甥来探视 两瓶梨膏糖是亲不论钱
第四十五回 儿窃娘收赃芝麻掉针眼 兔不吃窝边怎用白围腰
第四十六回 仇恨要发芽还我亲娘来 剪刀戳下去才知非臭囊
第四十七回 若是我骨血姐姐帮帮忙 匆匆芹儿过却为行凶来
第四十八回 杀人如麻罪永世洗不清 骨瘦如柴样又现梨膏糖
第四十九回 三弟黑着脸说话冷冰冰 数落又抢白事事不顺心
第五十回 晒书忆宏愿同姓相惜惜 黑子来撒欢撞倒大肚女
第五十一回 父亲珍字轴小庚半不懂 十网九网空一网就成功
第五十二回 差人逼上门家里吵翻天 赃物未及藏银子倒了霉
第五十三回 能坐中军账牢饭送无人 倔牛说坏话他犟我更犟
第五十四回 鱼网担产妇抬你是花轿 老嬷将临盆夫却背了气
第五十五回 玻璃装糖膏价可再低吗 琉璃怨死了和尚外来好
第五十六回 人活一口气佛活一炉香 冬衣事完后定当缚来归
第五十七回 有老又有少才像一个家 欠钱还得完欠情还不清
第五十八回 家里没主妇笤帚颠倒竖 屋虽看住了地却没有了
第五十九回 身份既暴露愧疚自己消 敬重李侍王错上蜡烛账
第六十回 蚂蚁捻得死拳却砸不死 冬衣何时到寻车不寻船
第六十一回 娇宠老巴子机灵过了头 溧城去销赃无船宿何方
第六十二回 蛾眉像月亮香腮如桃花 冬云遇月凤直疑是狐仙
第六十三回 你我都喜事在嫂一句话 妹如出了阁我怎过得惯
第六十四回 拜堂抱孩子双喜来临门 推我为里正便可将事问
第六十五回 寤妹怎忤逆委屈没处说 鱼腥尿臊味怎去见九品
第六十六回 长衫怀剪刀行凶还是啥 我已知道你你不知道我
第六十七回 既劳亲登门岂有便走理 无锡船在哪拍马舞青衫
第六十八回 茅山菩萨灵照远不照近 刹那灾祸降还亏豁鼻头
第六十九回 先生出你口份量重许多 尚未贺成喜号啕哭声起
第七十回 仙乐缥渺远面孔慈善近 兄弟有何难可否对主说
第七十一回 茅山果壮观道士果神奇 有财哪去了断气复骂人
第七十二回 弥撒唱圣经代办销鸦片 约翰与查理同在一教堂
第七十三回 人生不如意十之常八九 苦水没处倒一醉解千愁
第七十四回 血缘割不断立武看得真 姑婆要请客竟是周夫人
第七十五回 冰冻非一日化解颇费心 大嚼野鸡肉女人仇恨深
第七十六回 捏尾煨黄鳝急来谢媒婆 还有更大喜娶妻非可比
第七十七回 我已定亲了特来告诉你 怎么不理我豆饼落一地
第七十八回 西沉的夕阳柿子般熟透 被褥阳光味尽享晚欢愉
第七十九回 同意退地了细节你们谈 未到家门口黑子忽狂吠
第八十回 颠沛流离苦声声唤恩娘 兄弟一朝归永生相扶将
第八十一回 学个滚地龙省个过江钱 还是你俩好一个租不缴
第八十二回 去捅马蜂窝岂肯善罢休 老丈未及见国恨家又仇
第八十三回 前周牛车到定是功告成 咬卵扭屁股岂料西竹桥
第四章
第八十四回 编排我翻脸武夫不值帮 原样搁开心立盛尿湿床
第八十五回 烦心事摊这样的生身父 会有时牛郎不比秀才差
第八十六回 心不爽把气撒在土垡上 偷看娘脸红顿时像缎子
第八十七回 没走眼冬云原是有情郎 认干娘跟屁虫成马屁精
第八十八回 论情势再生此念断不可 谁之罪过了此村没此店
第八十九回 龊狭痨先生出恭力大了 大呆鹅一味钻在钱眼里
第九十回 没死人照样吃饭睡大觉 吵翻天祖宗败类洋奴才
第九十一回 来两年侠义豪气无缘交 才明白快意恩仇非己私
第九十二回 三行商抢山进寨取钥匙 两对头明争暗斗比酒力
第九十三回 猜猜看这第四喜在哪里 遂举杯再造之恩福寿多
第九十四回 看盛宴想象如何催姐姐 论烟锅倒会替我做人情
第九十五回 忒势利移花接木错了枝 目对视还怕老虎吃了你
第九十六回 郭守备聪明反被聪明误 瓯无底众人皆醉他独醒
第九十七回 秋虫唧翻来覆去难入眠 妇道严颜面攸关性与命
第九十八回 三连环火烧眉毛顾眼前 乱点谱杯酒泼面摔门去
第九十九回 假报丧军中人物死非命 真报恩危难时刻挺身出
第一百回 结伴行三老聊发少年狂 齐失踪三舅心里更添堵
第一百零一回 牛皮糖跟着叫花学要饭 车轮战果真如此吾命休
第一百零二回 小洋楼金屋藏娇享荣华 梨膏糖一股悔意升腾起
第一百零三回 全不信大年照常在家过 哭出声男儿有泪不轻弹
第一百零四回 眼一闭死猪不怕开水烫 得大赦一泡热尿浇脚背
第一百零五回 补破洞和泪飞针五彩凤 立字据大人帮的是大忙
第一百零六回 天意啊错将白粉当蒙汗 忙招手愿为掉头出重金
第一百零七回 真烦恼夫人也都没空接 很诧异怎知有货发海关
第一百零八回 如何晓虎犬要作鸟兽散 莫奈何挑粪赶路两头屎
第一百零九回 圣诞节无耳查理回教堂 婚宴上鬼样泥鳅叫爹爹
第一百一十回 破难题百露喜帖先借用 生闷气忽为人父涕泗流
第一百一十一回 乱认亲大红喜字贴隔壁 三响头跛子拜年就地歪
第五章
第一百一十二回 穷途末路将散伙攻心术 顶天立地做回人十一年
第一百一十三回 食不果腹大年夜干娘亲 娶个媳妇住洋楼更有谁
第一百一十四回 外死外葬金龟婿大雪天 做个桃花源中郎青山里
第一百一十五回 干亲姻亲嫡嫡亲拖油瓶 甜娘咸娘喉咙浅索命鬼
第一百一十六回 冰天雪地哪去寻活鲫鱼 跨洋过海害我命外国人
第一百一十七回 背着姑婆婆出门一家亲 洋人开洋行干啥龙吸水
第一百一十八回 一尿刚够写个茶会钻营 洋人口味真是怪泔浆水
第一百一十九回 夫妻优选馒搭糕不争气 金子一坛又一坛都介酸
第一百二十回 花心男人刻骨恨曾经是 稍纵即逝御茶丰当务急
第一百二十一回 失身于花花公子有自因 委身给鸦片贩子天生贱
第一百二十二回 老婆子丧事风光帮大忙 小二子过来动嘴下死力
第一百二十三回 说跟调防相关事隐约猜 排兵布阵街巷议有可能
第一百二十四回 质本洁来还洁去玉佛般 冰炭水火不相容讨清白
第一百二十五回 先吃后付讲诚信有交待 可造之材退堂鼓没勇气
第一百二十六回 人胸膛口永远凹算计你 大胆刁民拦官轿想找死
第一百二十七回 跟我空手套白狼串一气 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怨我
第一百二十八回 念父母生身养育做楷模 感乡亲帮扶教化过百露
第一百二十九回 何时去捉鲁侉子等消息 需要签份假合同备查验
第一百三十回 已说到道上来了看开点 何为醍醐灌顶了今方知
第一百三十一回 花将军中黄豆阵小木桥 是谁背后下毒手清水塘
第一百三十二回 五脏六腑啃噬净光毛兽 一腔热血凉下来金烛台
第一百三十三回 金毛大哥没有了怎么过 香香不能再没娘泪决堤
第一百三十四回 忽喇喇大厦将倾二哥死 长明灯闪烁不定穗轻生
第一百三十五回 长荡湖雪夜中彩风火帆 木箱里奇兵暗伏哇呀呀
第一百三十六回 寻得桃源好避秦赴刑场 桃红又见一年春斩草根

    清同治三年（1864）春。这年的桃花开得特别早。俗称“杏二桃三梨四开”，有所谓“杏花开，桃花绽，急得梨花把脚绊”“桃花开，杏花谢，谁跟梨花叫姐姐”之说，然而眼下才人二月，杏花也才星星点点地初绽笑脸，桃花已是处处开得云蒸霞蔚。百十来户人家的柴巷里村，掩映在一片迷人的粉红色烟霭之中。
    柴巷里北高南低。北头一座更楼，南面一口大塘。村中一条南北走向的石板巷街将村落隔为东西两半，四周的寨墙早已残缺不全。别看柴巷村不大，却很有些来历。村东南口那棵三人合抱不拢的榉树，足可看出它的悠久，夏天可供半个村的人在树荫下吃饭纳凉；村西边的亭子坟瓦砾场，足可见证它的历史轨迹，一直绵延到两里路外的玉花山。更有那倒卧在瓦砾荒草中的石人石马，尽可让人想象出它昔日的繁华与荣耀。听南面七里开外的前周镇上的老辈子讲，老辈子的老辈子吃茶赶集，正好调个个，是向北，到柴巷里。
    这天，村西南戴家祠堂前的开阔地上，里正戴臣柏正爬上爬下地忙着指挥搭戏台，一位族叔从祠堂里出来叫他进去歇息，说有要紧事找主事的商量。戴臣柏跟了进去，见村北头的李乡贤气喘吁吁地站在天井里，手上还拎着一挂鱼肉香烛，便拱手问道：“贤兄这么快就从前周回来啦，何事如此急迫？可坐下来说。”
    一群孩子正霸着祠堂门框做“官兵捉强盗”游戏：“城墙城墙几丈高？三十六丈高！骑大马，带大刀，走进城门咔一抄――”臣柏拿过乡党手中的鱼肉香烛，随手弓起中指，在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头顶上轻啄一只“毛栗子”：“立武，帮李叔先送回家去！”
    李乡贤过去关上祠堂大门，这才撩起长衫在香堂坐下，急促开口道：“溧城守将吴人杰恐怕降清了，我怕就要牵连到我们献羊鞭子船攻城之计的秘密了――”
    立武拎着肉，拉起弟弟立盛喊：“强盗跑了，咱们追啊！”沿巷街朝村北头跑去。于是小伙伴们也一窝蜂地骑着竹马、扛着木刀跟着追去。立盛经过自家门口，不愿继续朝前跑了：“嗯，闻到香味了，娘的玉米花肯定爆好了。”说着拐进了大门。七八个孩子也跟着涌了进去，一条声地喊道：“二月二，龙抬头，家家户户炒豆豆。你一把，我一把，剩下这把喂蚂蚱，蚂蚱撑得伸了腿，喜得小孩咧着嘴。”
    戴臣柏家照壁墙上刻着一副精美的砖雕对联，笔势飘逸：“二字箴言，惟勤惟俭；两条正路，日读日耕。”门楼高，门槛也高，小一点的孩子要先骑后跨，才进得了门，但还都服了障碍。刚才还是草头王，转眼成了光杆司令，立武没法，只得一人去送。
    立武娘用围裙布兜着一大兜滚烫的爆米花出来摊在大八仙桌上，嘴里喊“别烫着，别烫着，明天才二月二呢”，由孩子们爬高堠低地伸出小手去抓。没看到立武，便问立盛，“你哥呢？”立盛嘴里忙不过来，旁边一个胖女孩代答：“替大庚爸送肉回家了。”
    立武娘问：“大庚爸今天没在前周镇上吃茶吗？平常都要吃到日头偏中呢。我托他买的锡箔呢？还有描红纸呢？丫头，大庚没跟你们在一起玩吗？”
    “哦，”叫丫头的胖女孩忽然想起，“有描红纸呢，我看见的，还有锡箔，和蜡烛放在一起。”“你们是在哪儿碰见大庚爸的？他没有关照立武送回家吗？”立武娘问。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是在大祠堂，还告状说几个大人赶走我们，关起大门躲在里面“捣鬼”呢。立武娘笑着拍了一下立盛屁股：“追你哥去，把你哥也叫回来，哪儿也别去疯了，昨天的红还没描完吧，等一下你爸回来又要请你俩吃‘毛栗子’了。”
    立武送肉到大庚家的时候，正赶上大庚娘在骂大庚：“你老子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喊你去了，他倒要回来了，你还在挺尸。一遍遍地喊，还喊不起来，看我不拿鞋底皮抽你！”
    大庚睡眼蒙？，一瞥见立武，立刻来了精神，一骨碌下了床，快手快脚穿好衣裤，就是怎么也拔不起鞋跟，只得趿着新鞋转到床背后，对着尿桶去撒这泡隔夜长尿，边撒还边嚷：“恩娘，跟你讲过多少回了，放点、放点，你就是不舍得做大点！”
    “细婊子养的，要我怎样服侍你！看看人家立武要他娘这样烦心哦。”大庚娘一边骂，一边把一只锃亮的铜鞋拔子“咚”的一声扔在床前踏板上，顺手接过立武手中的东西，说：“正好，请小兄弟你陪他到东舍村去一趟，把朱瞎子搀来。这个懒鬼，叫到现在，也不怕人家羞丑他。”P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