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桥

陈益编写的散文集《钥匙桥（江南人文手记）》共收五十五篇文章，分“生命逻辑”、“核舟新记”、“悲情如诗”、“酒望市幡”、“农家门禁”五部分编辑，散文内容涉及江南古桥、文人逸事、历史故事，以及今人对古镇文化的考察和思索等。 本书适合广大散文爱好者阅读。

陈益编写的《钥匙桥（江南人文手记）》是一部关于江南历史文化的散文著作，分“生命逻辑”、“核舟新记”、“悲情如诗”、“酒望市幡”、“农家门禁”五部分，述及江南的古桥、文人逸事、历史故事，以及今人对古镇文化的考察和思索等等，概括地展现了以苏南为中心的江南历史文化、市镇文化、风俗文化的风貌，讴歌了改革开放以来江南经济、文化建设的辉煌成就。为文化史、社会史等研究提供了可贵的资料来源与线索。

陈益，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苏州市作家协会散文分会副会长。现任昆山市文化发展研究中心学术总监。已著有长篇小说《天吃相》、《收拾起》、《漂移的古镇》，散文集《我的先祖是蚩尤》、《十八双鞋》、《欲望漫思录》、《水巷里的浮雕》、《如花似玉的江南》、《寻梦六百年》等四十六种，作品曾多次在国内各类评奖中获奖，收人教材和多种作品选集，并在我国台湾、香港及日本出版、译介。

生命逻辑
钥匙桥
我采撷的麦哨
谁都有自己的生命逻辑
她是一棵树
陆文夫说“不”
吴冠中的老墙
一枝一叶一世界――序《湖光花影――张继馨的花鸟画》
超山印魂
娄颂
报纸的碎片
电视女孩平野爱
另一个陈益
核舟新记
阳澄今秋
周庄夜色
华灯入望
从江南去欧洲小镇
缸香木
真香
与烟草有关的几个年份
核舟新记
藏家
悲情如诗
独木舟与沧海
从《述异记》看祖冲之
顾炎武理财的得与失
悲情如诗――归有光的命运与作品
徐渭眼里的归有光
儒者的愧讷――作为教育家的朱柏庐
山中宰相
盆渎村与陈圆圆
张丑的鉴藏与《真迹日录》疑案
贺岁的沈万三
王韬漫游马鞍山
南社志士王大觉与《青箱集》
《芦荡火种》与陆家浜路
舌耕笔畦――从龚炜《巢林笔谈》看明清世相
绰墩与“天子问什”――《昆曲六百年》批评之外
吴方言中的几个古语
酒望市幡
寒蝉不懂得春秋
酒望市幡一时新
作为生活习惯的文化
周庄：一种生活方式
书改变了人，还是人改变了书
我们将面向什么
农家门禁
满足
美钞上的印刷工
秋阵雨
手
未完成的私家园林
如厕这件事
马桶文化
乱穿衣
腰间风景
娄江从我窗下流过
一个人的河祭
农家门禁

    谁都有自己的生命逻辑
     生活中无非两类事：预想之中的或出乎意料的。
     这天，意外地接到老人的电话，说让我帮忙看一个东西。我们在马路边匆匆碰面。春夏之交，他突发心脏病，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在医生的警告下，老人终于醒悟，自己已是耄耋之年，上帝所给的时日无多。便躲在家里，一边照料处于弥留状态的妻子，一边伏案写作，很快拿出了厚厚的一叠稿纸。
     作为父执，我始终对他很敬重，当晚就读了。至少有三页半，他详细述写了自己的履历。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越过长江，来到我们这个县城，从店员、银行职员、法院书记员，当到镇长、政府办公室主任，最后在统战部长的位置上退休。其间有升迁，有平调，也有先降后升，从事的行当也各不相同。一度让他由镇长调任血吸虫病防治站站长，与医生打交道，却创造出全省领先的经验。
     在一连串年月日的罗列中，参杂我的理解和推测，读到的是一部断断续续的奋斗史。
     与在乡下终老其身的同龄人相比，他是成功的。但他很可怜，没什么家产。早年赤手空拳离开老家，一切财物都留给了叔叔。工作后，要抚养三个儿女，不可能有积蓄。退休后，钱又大半花在常年卧病的妻子身上。将近二十年，妻子的生活起居全都依赖他，他却只字不提。起早摸黑、忙里忙外，仿佛仅仅是平淡的一瞬间。有职有权时，他从未给儿女谋过私利，连他们的工作岗位都是自己找的。
     他是坦诚的，可我察觉到了某种隐瞒。是的，他下意识地隐瞒了什么。比如，官场上的摩擦与斗争……我的父亲，只有高小学历，也是感到年事已高，用新续家谱的方式，留下很多文字。人生的一些不太鲜亮的段落，他隐瞒了，实在瞒不了的，便闪烁其辞。也难怪，孔夫子编纂《春秋》时，不也采取“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的笔法，寓褒贬于曲折的文字中？
     大约在两个月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老人的儿子。他叹口气告诉我，母亲逝世了，这，对所有人都是解脱。他说，老头子其实很有个性。有一次去政府大院，门卫不认识他，把他拦在了门外，大概以为是去上访的。老头子倔得很，扭脸就走，发誓从此再也不进去――性格决定命运，果真是这样。当年，某领导要买一辆超标的轿车，他硬是顶撞，结果不多久便以年龄为理由被调动了工作。人们都认为要提拔他当政协副主席，谁知被提拔者比他还大两岁。
     我不由想起了一件往事。某年春节，老人的一个部下登门看望他，顺便带去了两件礼物。老人的做法跟别人不同，没有板着脸拒绝，而是很高兴地收下了，随即天南海北、家长里短地聊了不少，又拿出一罐茶叶一罐雀巢咖啡，非要送给部下。他呵呵笑着说，这就叫礼尚往来，像乡下人走亲戚一样。老头很有人情味，很懂得圆通啊。所以，这么多年从来没犯过错误。
     官场当然不以不犯错误为优选境界。然而，官员无疑也是一种高危职业。看似公正的权力运作，免不了有许多随意性和人为因素。朝为座上客，暮成阶下囚，成为一般官员的隐患和担忧。在官场苦苦经营数十载，到了小有成就时，却失足而落马，直至身败名裂。“安全着落”，成为一句流行的口头禅。
     老人读书不多，写作对于他并非易事，那一叠文稿中，错别字随处可见。但不难看出，一笔一划都显示他为人的严谨。他说，这不是遗嘱。我只是想留给子女，让他们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生干过多少对老百姓有益的事。没有哪个人会忽略成就感，所以，他用很大的篇幅写了人生感悟――或者说是自己认为最得意的几件事。一是勤政，使平庸的单位变成优选，一再得到表扬；二是廉政，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不谋私利，不贪虚荣，不沾腐败……
     可以帮很多人解决困难，但不愿像别人那样，把儿女的未来安排妥帖，是他一生的自豪，也是一生的隐痛。老之已至，他才发觉，对于三个不允许沾光的儿女，自己是颇有缺憾的。该长身体时，吃不饱饭；该读书时，去乡下插队；该工作时，轮番待业；该成家时，又没有房子……儿女们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地位而少吃苦，或许精神压力反而更大。也许正是如此，前年外孙女想读重点高中，考试却缺了几分，老人不得不腆着脸，找熟人疏通关节。这，摆在以前是不可思议的。
     儿子跟他走的是接近不同的路。失去高考机会后，进了一家电子企业，工人，工段长，车间主任，最后成为副总――企业转制为民营，儿子入股当上了老板，整天跟台湾人香港人韩国人打交道。没过几年，奔驰轿车就开到了老头子的公寓楼下。自然，儿子也没有加入共产党，尽管这跟先富起来并不矛盾。
     我想起我们的家族，始终生活在淀山湖畔，五代人中有十二人当中小学教师。这让父亲引以为自豪。我当了一年多民办教师，最终却离开讲坛，以写作为生。我很希望女儿从文，支持她去德国慕尼黑大学留学。她在读硕士时就翻译出版了好几本书，可是最终却改行了。显然，不尊重她的选择是不理智的。
     谁都有自己的生命逻辑。
     我跟老人在马路边碰面，把读过的稿纸还给他，很婉转地建议，不妨写写某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让后辈们得到启示。老人领悟地笑笑，却不置可否。我明白了，他是不会接受这个建议的。要想改变他的生命逻辑，或许只有严峻的社会现实……
     P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