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往事

一部以江头海尾的年轻平原为背景的关于普通人的平凡故事

《沙地往事》的作者深受《白鹿原》的影响，于是以江头海尾的年轻平原为背景，写成了本书。书稿讲述了作者生活的土地上曾经生活、奋斗于此的人们的故事。他们的喜怒哀乐、荣耀屈辱，尽管已大部分湮灭于时间的长河，但作为残缺记忆一部分的坊间传说，仍负责承载着这一系列民间历史，而随着一批批老人的离去，一切都将归于尘埃，作者将口口相传于坊间埭上的故事稍作整理，刻画出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形象，记录了这片热土的风土人情，而这一切，成就了这一方土地上的人们淳朴、厚道的原生态集体人格，也成为了离乡游子挥之不去的乡愁。

朱燕。启东市作家协会会员。1990年毕业于扬州大学商学院，现定居苏州。

《沙地往事》无目录

     1945年9月份日本投降了，这个消息传到江海平原时，离伪保长黄福来娶小老婆半年不到的时间。大家都清楚地记得那天埭路上一辆木制独轮车推来了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据说是黄福来从外面烟花巷里赎出来的一个外地女人，身材瘦小如未曾发育好的小女孩，那女人从那天起成了他第三房小老婆。在后来的岁月里，邻居一致评论，她虽为汉奸的女人，平时倒也低眉顺眼不与他人计较。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眼看她从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慢慢养得丰腴起来，结果她的男人出事了，因勾结日本人干了太多坏事，十月份的一天被押到花家仓公审后立即枪决了。死刑由当地的民兵执行，当时也想把他的家属一起抓住，但考虑都是熟悉的街坊邻居，而且又都是地道的农村妇女，并未参与作恶，民兵们讨论后决定把她们全部遣散，各自回自己的娘家，他家的财产全部分给当地穷苦百姓，包括黄福来的姐姐家也分到了一张镶嵌着大理石面的梳妆台，我小时候去他家老宅玩，那梳妆台还在，真的很豪华，是像土豪家用的那种。 话说男人死了，家里用人全跑了，财产也没收了，真正让这个进门不久名叫阿兰的三姨太体会到了何为天塌地陷的感觉。她是外地人，很小就被人骗入烟花巷，想要回到自己的老家却不知道家在什么地方，而且她也不会干农活，一日三餐都成问题，如惊弓之鸟的她整天以泪洗面，度日如年。人暂时被安顿在一处偏远的小茅屋里。 这时候有一双眼睛一直默默关注着她，这人就是她的外甥——赵有财。这个人当了她一个多月的外甥，辈分小可年龄长了她七八岁，是个地道的农村汉子，人长得结实粗壮，谈不上英俊倒也五官端正，就是性格比较内向，不咋与人交流，但干农活是把好手。他舅舅是个大汉奸，他家却是正宗贫农，家里有一个整年咳嗽的老爹，一个小脚老妈，还有一个还在读书的弟弟叫赵有亮。农村里传宗接代是大事，几年前爹妈做主已为他娶了老婆，现在已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大的三岁小的两岁。 赵有财与舅舅家平时没啥往来，但农忙时常被叫去扛活，所以舅舅家的门还是进过几回，对这个小舅妈并不陌生，本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但舅舅被枪决后，这个小舅妈就从云端跌回了凡间，看着她凄苦的样子，赵有财早动了恻隐之情，时不时送点吃的用的过去，虽然没啥安慰的话，但有时陪着坐一会儿也算尽了一份心意。时间长了，坊间渐渐有了闲言碎语，这两人如此频繁走动会不会出事啊？那可是上下辈分，真发生点啥那可是不伦之举啊。为此家里老婆暗地里闹过，父母也劝过多次，让他与这女人少接触，但赵有财还是觉得放不下这个可怜的女人，所以出事情是早晚的事。 几十年前的江海大地，气温走的还是寻常路，春夏秋冬四季分明，炎热的夏天，农夫农妇们穿着自家纺织的粗布衣服在地里劳作，汗水打湿了衣裤，只要在田埂上歇一会儿，喝一壶自带的酸醋汤，用破蒲扇扇几下，很快又可以接着干活了。那时的冬天几乎年年会下雪，鹅毛大的雪花漫天飞舞的情景我小时候也看见过，有一年冬天，雪下得直至没过了膝盖。 1945年又到了瑟瑟寒冬，地里农活已经干完，各家各户都在忙着置办年货，腊月里的西北风呼呼吹得如同女人的鸣咽，歇工在家的赵有财在自家屋里忙活了一整天，傍晚时才去镇上买了一刀肉，两包点心和糖果，替老婆孩子扯了几块花布，穷人家的年也没啥更多添置，马马虎虎也就这么点儿了。从井路快要转进自己家门口时，眼光习惯性往北一瞧，只见那间孤零零的茅草屋，屋门紧闭着，已快到天黑时分，别人家都点起了煤油灯，那里却还是黑咕隆咚，不由心生疑惑，生怕这女人看见别人家热热闹闹准备过年，自己却孤苦伶仃，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这样想着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往北走去。 推开屋门，叫了声小舅妈，没人答应，赵有财摸索着点亮了煤油灯，只见女人正躺在床上哭泣，心里不由乱了方寸，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便把镇上买来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摆在了桌子上。 “这是孝敬舅妈的一点礼物，你别哭啊！” 女人倒也听话，立即停止了哭泣，但仍躺在床上没起来，脸往里别着，赵有财觉得有点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好，搓着双手有点不知所措。女人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就寻思着这么晚家里也该盼他回家，便抽身准备回家，刚走两步，这时候身后被抱住了…… 这是一次神奇的体验，自家木讷的婆娘根本不能与这个女人相提并论，赵有财在回家的路上一次次回味刚才的情景，还是觉得浑身燥热，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能量未被发掘，雄性的本能居然让这个叫作舅妈的女人点燃，他觉得这辈子有了这样的女人死也值了。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