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马(经典插图本)/祁智经典少儿小说系列

这是一个个关于少年的故事。故事里，少年和他奔跑的马儿互相陪伴；除夕乡村屋檐下的守候与等待；展翅高飞的子孙对故乡的眷恋；想用努力奔跑争取美好未来的执着……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

祁智：有名儿童文学作家、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理事、南京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因为体型较胖，被小朋友称为“胖叔叔”。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芝麻开门》《小水的除夕》《呼吸》，中短篇小说集《反面角色》，长篇童话《迈克行动》，中篇小说《天凉好个秋》《纸婚》《变奏》《张果的腊月》等。其中《芝麻开门》《小水的除夕》曾荣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

除夕的马
狂奔
等待
老家，老家
少年，少年
体育老师

    秋一天一天地深下去的时候，黄安河水也一层一层地发白，河面和河边的绿色植物一批一批地枯黄。葛天呈在办公室的墙上又画了一道。
    办公室就是那一间低矮的小屋，有两张桌子，一张三人办公，一张放学生的作业。墙的一边有几块木料，预备修理课桌、课凳用的。墙的另一边堆放着黄世旭家的杂物，他家腾出了一间房子要给儿子娶媳妇。
    几道了？黄洛耕和蔼地问。他对葛天呈很满意，体育课成了让学生好好学习的筹码。
    哪个不好好学，就让他在体育课的时候到办公室做习题。黄世旭说。
    哪个班不好好学，哪个班的体育课就停止，黄洛耕说，我是校长，校长是有这个权的。
    七十五道了。葛天呈笑着说，七十五道横线自下向上排列，就像一级级阶梯。不知不觉就做了两个多月的体育老师，拴哨子的绳子细了、黑了，哨嘴上也留下几个才印。
    黄世旭的手指在算盘上方虚打着，小葛，那个黄时冲怎么样？
    不错。葛天呈说，先天条件不错，主要是看后天训练。
    那你就多费心。黄洛耕说着出去敲钟。
    这一节又是五年级的体育课，葛天呈把大家领到河岸上。秋天的黄安河水泛着白光，水像从大家的皮肤上流过，让大家禁不住夹紧衣服。
    在河岸上练一百米，有一个困难一直没有得到解决。河岸不宽，一次至多只能让四五个人跑，而且不直，在弯道处容易挤在一起。说好各跑各的道，但还是跑岔了，有时候还有人被挤滚下河道。
    我有一个办法。黄时冲说。大概说出的将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否则他不会是那样的激动。他说，我有一个办法，真的，我想了很久了。
    葛天呈不由自主地害怕黄时冲讲话，他常在黄时冲的话前站不住脚。他几乎不想教自作聪明的黄时冲了，可他不教黄时冲又能教谁呢？黄时冲没人教就可惜了。
    我们每人占一条田埂，一吹哨子，一齐向前跑。黄时冲说，这样既不挤在一起，又能跑直道。
    这无疑是一个好主意，葛天呈忍不住和大家一起欢呼起来。深秋的田埂结实，田埂两边又没有害怕践踏的农作物。葛天呈让大家一人站一条田埂，命令大家跑到终点再转身跑回来。大家在不宽的田埂上跑着，时不时滑到田里，像一只只笨拙的鸭子。
    这时候黄时冲的父亲来了。黄时冲的父亲穿着黑棉背心，葛天呈注意到他的腿长、屁股高。
    我们不练了。黄时冲的父亲笑着对葛天呈说，时冲本来成绩还不错，现在退步了。他摸出一根烟递给葛天呈，葛天呈不抽，他又放进烟盒。退步了，就考不取初中了，不如退学，去学木匠。    那怎么行，你看他多有前途。葛天呈指着在田埂上奔跑的黄时冲说，跑那么快还学木匠？
    他饭量大了。黄时冲的父亲说。
    葛天呈说，饭量大不好吗？长身体呢。
    黄时冲的父亲走上黄时冲那条田埂，截住他，横穿田野走了，葛天呈把哨子吹破了也没有用。黄时冲父亲的成功鼓励了另外一些家长，他们也拉着儿子退学。
    葛天呈带着五年级剩下的十个学生，垂头丧气地回学校，哨子无精打采地吊在胸前。到学校才发现，其他年级也有家长让儿女退学。他们好像蓄谋已久。
    黄洛耕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黄安市小学撤消，一些乡亲们正好找到理由不让孩子上学，他退回村里重建学校，又挨家挨户做说服动员工作，感动了乡亲们。现在乡亲们又在找理由了。黄洛耕带着葛天呈一家一家做工作，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反正也没有前途，扫了盲就行。黄时冲的父亲说。
    让他读书吧，葛天呈央求说，我不做体育老师不行吗？
    黄时冲的父亲说，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也是为时冲好，只是我家时冲不是那块料，饭量大了，跑得快了，就是不长脑子。他指着黄时冲的太阳穴说，不长脑子，光跑得快有什么用？
    跑得快可以搞体育。黄时冲胆怯地说。
    搞体育就要得肝炎！黄时冲的父亲说，男肝女肾！
    葛天呈一提到肝就无话可说，肝看不见却无处不在，让他吃了苦头，他的右腹似乎又隐隐地疼了起来。
    黄时冲的父亲对黄洛耕说，我的儿子，我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点权利还是有的，我又不犯法。
    葛天呈的心猛地一动，立即跑到学校写了一封警告信，又跑到乡里，凡是能盖到章的地方他都跑到了，乡中学、乡小学、乡卫生院、乡日杂门市部，甚至连几家个体餐厅的章也盖了。那些管公章的人看到信就笑，笑之后就盖章。一张白纸只有两三行字，空白的地方被章占满了。一枚枚章像一个个石磨滚向黄时冲的父亲。离开乡里的时候，他遇到了在乡派出所工作的同学，派出所的章盖到了*上方。
    葛天呈回到黄安市，站在黄时冲家门口，先吹了几遍哨子，等大家围上来，他才从怀里掏出那张纸。
    警告信
    限令黄时冲的家长立即把你的儿子送到学校读书，以免责任自负！
    黄安市小学
    葛天呈抖着纸说，看吧，都盖了，派出所都盖章了。
    大家小声议论着，黄时冲激动得连信上的病句都忘了指出来。    黄时冲的父亲顿时矮了，脸上像抹了一把锅底灰。他硬笑着说，立即？天都快黑了，还立即，明天一早，准时见人。
    带头的人被镇住了，其他人就不难办了。
    P163－1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