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迟缓

西语文学读书札记，《百年孤独》译者的私房书单。
全书涉及尼加拉瓜的鲁文·达里奥，哥伦比亚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墨西哥的富恩特斯，秘鲁的阿格达斯和巴尔加斯·略萨，阿根廷的博尔赫斯和科塔萨尔，智利的聂鲁达和波拉尼奥，西班牙的贡戈拉、乌纳穆诺、马查多、洛尔迦和罗萨莱斯……西语世界由古至今数十位文坛大家其人其作，尝试以平易节制的风格引领读者走进不同的世界，分享西语文学独特的魅力。

如果在冬夜，三位旅人
如果在冬夜，三位旅人002
科塔萨尔奇境008
黑衣少年不死者025
克罗诺皮奥小百科030
丽贝卡的护身符038
“反动的”和“革命的”小说家046
《孤独》的“秘密”054
卡洛斯·富恩特斯之死058
为了告别的聚会065
玻利瓦尔广场，下午两点钟069
王的葬礼076
波哥大的马孔多083
纪念五十周年的五分钟095
在水星的光环下
一名之立100
译余断想106
译之喻114
在水星的光环下122
“采集那微妙的调子”129
书房即故乡
乌鸦及博尔赫斯136
蓝鸟和大红猩猩毡141
为玛丽莲·梦露祈祷的游击队员145
波拉尼奥式RPG155
波拉尼奥之旅：1976到《2666》163
量词研究三则（或爱情及其他魔鬼)168
SIT TIBI TERRALEVIS173
猫诗话181
山上的狐狸和山下的狐狸193
从前，有一只兔子203
破晓歌208
圣诞谣（remix）212
聊寄一枝春243
诗人的迟缓248
堂拉蒙的马戏团257
书房即故乡266
阳台记280
麦德林地狱变286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294
乌纳穆诺，或“说不的人”298
隐秘动物（代后记）306
跳棺人（2019年新版后记）310

     如果在冬夜，三位旅人 “如果在冬夜，三位旅人……”我一厢情愿地相信，如果卡尔维诺（ItaloCalvino）有知，他也会欣然允准我篡改他的小说篇名来纪念下面发生的事件。三位冬夜里的旅人应朋友之邀，踏上从巴黎开往布拉格的火车。他们是哥伦比亚人加西亚。马尔克斯（GabrielGarciaMarquez），墨西哥人卡洛斯‘富恩特斯（CarlosFuentesMacias）和阿根廷人胡利奥·科塔萨尔（JulioCortazar）。时间是1968年。邀请他们的人是米兰·昆德拉（MilanKundera）。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想象，会有多少读者像我一样兴奋莫名，非念诵十六世纪西班牙神秘主义诗人的名句不足以表达心情的激动：“iOhnoche，queguiaste！iohnoche，amablemasquee1aIborada！”（黑夜啊，你这引领者！黑夜啊，你可爱胜过晨光！）想想看，那一年那一夜，那一路，那些人。或许有人说这不过是偶然的因缘遇合，但科塔萨尔早说过：生活中没有比偶然的遇合更必然的东西。又比如说在1984年，胡里奥·科塔萨尔走到了“跳房子”游戏的最后一格，也是在那一年米兰·昆德拉出版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那个冬夜在加西亚．马尔克斯这位回忆与遗忘的大师的讲述中不断复现。从巴黎一同坐火车去布拉格一马尔克斯在某次追忆中特意说明，因为三个人都对飞机抱有恐惧。三个人海阔天空地闲聊，车窗外闪过甜菜的海洋，无边的各样厂房，战争浩劫的种种遗迹。临睡时富恩特斯随口问了科塔萨尔一句，爵士乐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钢琴的。提问的人或许只想知道一个人名，一个日期，但得到的反馈却是一堂精彩眩目的课程，伴随着大杯的啤酒，血肠和凉土豆，一直持续到凌晨。在马孔多之父的印象中，科塔萨尔非常善于斟酌字句，他管风琴般的深沉嗓音，骨节粗大的双手都极富表现力——将近四十年后，马尔克斯又一次写道：“我和富恩特斯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独一无二的夜晚所带来盼惊奇。＂ 去年（2010年）的这个时候，我坐了五个多小时的大巴从西班牙南方的格拉纳达赶到马德里，只为了美洲之家（CasadeAm6rica）组织的一次“向科塔萨尔致敬”的活动。场间休息的时候，我鼓起勇气上前，请科塔萨尔的遗孀奥萝拉（AuroraBemdez）女士在一本《秘密武器》上签了字，但没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勉强也算是她的同行，译过科塔萨尔的《万火归一》。这位女士是作家和翻译家，曾把加缪、萨特、福楼拜翻成西语，也无疑是我见过的所有九十岁的老奶奶里最可爱的。与会的一位研究者讲起自己帮奥萝拉整理科塔萨尔遗稿的工作，已过世多年的阿根廷作家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以至于三岁的小儿子在他周末出门见朋友的时候好奇地问道：“爸爸，你今天去见谁？——科塔萨尔吗？” 那一次也见到了被国内文学史书称作拉美“文学爆炸四大天王”之一，与科塔萨尔、马尔克斯、略萨并称的富恩特斯本尊。生于1928年的富恩特斯，《最明净的地区》之创造者，一头银发，风度翩翩，不带半点暮气。即使在完成了朋友托付要来签名之后，我仍然心下恍惚，觉得这等以前只在书里读到的神祗，似乎不该这么容易在眼前现身。 活动的下半场由科塔萨尔的生前故旧一一追缅，却还是富恩特斯的几句话给我印象最深。在演讲的最后，他说起二十多年前那一天自己从报纸上得悉科塔萨尔在巴黎去世的消息，随即给马尔克斯打了电话。他特别记得做过多年记者的马尔克斯回答了这么一句：“卡洛斯，不能报纸卜说什么你就信什么。”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