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河右岸

成都作家群“大地民生”系列是成都市文联组织创作的一批贴近生活、贴近群众、深刻反映社会现实，反映成都市城乡统筹新农村建设题材的作品，本套书包括长篇小说、中篇小说集、长篇报告文学、中篇报告文学集等体裁，通过编辑出版《左河右岸》，并推广到新华文轩各连锁书店、成都文化聚集区、全市农家书屋、城乡统筹优秀点位进行展示与营销，能够充分发挥文学作品的社会效应，展示当今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的时代风貌。《左河右岸》是大地民生系列的一部由四个中篇小说组成的中篇小说集，作者有四位，分别是：黎民泰、张建国、潘永固、傅安。

黎民泰，曾当过教师、媒体记者，现在都江堰市文联工作。著有长篇小说《锦绣》《绝世天书》等三部，中篇小说《妖绿》《无处潜伏》《纸牌坊》等十余部。曾获成都市金芙蓉文学奖，成都市"五个一工程"奖，巴金文学院"诺迪康杯"文学奖。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
傅安，本名傅安明，已发表作品？篇，获奖50多项；出版《艺术的新视野》等著作7部；主编教材、书籍、刊物多种。四川省作家协会、电影家协会、散文学会会员，成都微型小说学会副 会长，中国书生网签约作家。

蝴蝶飞
迁徙
幸福的荷花
左岸右岸

    田富贵打着出租车回到金藤园。他本以为家里的烦心事暂告一段落了，不想他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又出了意外。
     其实也不算意外。冥冥之中，田富贵早就有种预感：他父亲迟早会出事的。
     就像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出生的许多穷苦农民一样，他父亲一生最热爱的就是土地，最离不得的也是土地。他把土地当成了命根子。
     两年前，镇上动员搬迁的工作组刚一到村里，他父亲就像有人来挖他祖坟似的反应强烈。他站在种满玉簪花的院子里破口大骂：“啥搬迁，啥工业化呀？这明明是在卖土地啊！自古以来，哪有农民卖土地的呀？卖了土地，今后子子孙孙没着没落的，咋活噢？”还跑去将院门紧紧地关着、抵着，死活都不让工作组进屋。甚至，他还以一个父亲的严厉态度与口吻，不准田富贵在搬迁协议书上签字。他拄着拐杖坐在堂屋中央，头上顶着祖先人年深日久的神龛，面色凛冽地说：“村里的事我管不了，可家里的事得由我说了算！只要你敢在那狗日的搬迁协议书上签字，老子就打断你的双腿！”
     可作为一个已有三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作为一个要起搬迁带头作用的老支书，田富贵怎么可能听他父亲的？又怎么可能由着他父亲的性子胡闹呢？田富贵便背着他父亲，在搬迁协议书上签了字。
     结果正式拆迁那天，事情败露，他父亲不由气得七窍生烟，提着拐杖满院子追打田富贵。边追打边骂：“你这个败家子，你这个败家子啊！老子打死你，打死你！”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支书被他八十多岁的老父亲提着拐杖追打，这确实不像话。也影响不好，田富贵只得抱着头，跑出自家院子，躲了。
     见打不着儿子，父亲干脆一挺身，躺倒在推土机那巨大的铁轮子面前，当众撒起野耍起横来。他仰躺在地上，对前来拆迁的镇干部和工作人员大喊大叫：“你们要收我的土地，要拆我的房子，就先把我碾死，先把我碾死吧！”
     当时，拆迁工作遇到村里很多老年人的阻碍，几乎进行不下去了。镇上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带着推土机来拆田富贵的房屋，就是要让他这个当支部书记的做个榜样，做个表率。
     田富贵无奈，只得叫上几个村干部，跑回去把他父亲捆在一把竹椅上，强行抬离了现场。
     可他父亲在竹椅里挣扎着，扭回头望着正轰隆隆开向他家屋院的推土机，绝望而又悲愤地哭喊道：“好端端的一片土地，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让你们这样给毁了，给毁了呀！以后没了土地，子子孙孙咋活，咋活噢！……”
     那天，他白发苍苍的老父亲，像一株被连根拔起的老芦苇，一直在竹椅里挣扎着，哭喊着，硕大的泪珠流泻下来，顺着雪白的胡须水泄一般跌‘落。田富贵扶着竹椅走在旁边，像在扶着他父亲的灵柩。他眼前晃动的，全是他父亲那芦花一样飘零晃荡的白发。
     此后，他们一家人就搬到镇旁租来的几间小屋里，等待着政府的安置。也就是从这天起，父亲变得委靡颓丧起来：要么僵直地躺在晦暗的小屋里，久久不起身；要么起床了，就坐在低矮的出租房的屋檐下，望着空寂的天空发呆，家人给他端去的饭碗，他动都不动一下。中午的时候，温暖的太阳照在了他身上，可他又将脑袋低垂在胸前，睡着了，一丝长长的口涎从他瘪塌的嘴巴里流落出来，悬挂在他雪白的胡须上，风一吹，便凝固了，像冬天屋檐下那又冷又硬的冰条子。
     P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