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M.奇蒂诺(Robert M. Citino):军事历史作家,“德国战争方式”研究领域的泰斗人物,在研究二战与德国作战方式对现代作战理论的影响方面有杰出成就。曾在西点军校(United States Military Academy at West Point)、美国陆军战争学院(the United States Army War College)等高校担任学术职位,现任美国陆军部历史咨询委员会(the Historical Advisory Subcommittee of the Department of the Army)主席。 他的作品获得了美国历史协会(American Historical Association)、美国军事历史学会(American Society for Military History)和纽约军事研讨会(New York Military Affairs Symposium)的认可,《历史演讲》(Historical speeches)将他描述为“洞察力超群的当代军事历史学家之一”。作品有《从闪电战到沙漠风暴:战争战役层级发展史 》(Blitzkrieg to Desert Storm: The Evolution of Operational Warfare)、《国防军:第一部.折戟沉沙,1942年德军历次战役》(Death of the Wehrmacht:The German Campaigns of 1942)、《国防军:第二部.节节败退,1943年失败的战争》(The Wehrmacht Retreats: Fighting a Lost War, 1943)、《国防军:第三部.垂死挣扎,1944—1945年德军历次战役》(The Wehrmacht's Last Stand: The German Campaigns of 1944-1945)等。
近期新的敌人
希特勒有关“抢在美国人之前到达突尼斯”的意见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显然他以为美国人是孤军作战,并不知道美军是与英军组成联合远征军渡海而来的。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早在他掌权前的.1928年,他就在自己所渭的“第二本书”中预见到了德意志帝国与美利坚合众国(用他自己的说法是“美利坚联盟国”)的对决。虽然后来的希特勒会在战时的多次席问漫谈中把美国形容为“半犹太人罗斯福”奴役下的堕落国度,但在这本书里,美国的形象却正面得多——也危险得多。他写道,这是—个已经给实力和繁荣设定了新标准的强国,—个从欧洲各地吸纳了很优秀、最聪明的“北欧”血统移民的国家,一个“在人种上经过筛选的年轻民族”,注定要在世界事务中取得“支配地位”。在未来的元首笔下,国家社会主义政府的—个重任就是使德国做好与美国开战的准备。
战争本身产生了奇特的叙事。虽然美国人普遍将第二次世界大战看作一场打败法西斯主义、为世界上被压迫的广大群众带去自由的神圣战争,一场反对希特勒的“十字军征欧”,但美国无疑是拖了很久才参战的。让我们来考虑几个时段如果我们将这场战争从德国入侵波兰(1939年9月1日)算起,到日本人登上美国军舰“密苏里号”(Missouri)投降(1945年9月2日)为止,那么它差不多持续了六年整。而在这六年里,美国人参战的时间还不到四年,只是刚刚过半而已。再换一种算法:这场战争共有七个交战季,美国错过了前三个,只是积极参与了后四个。当全面战争在欧洲进行两年、在亚洲进行四年之后,美国才姗姗来迟,此时日本已经侵占了中国的大片领土,德国国防军在欧洲也取得了同样的战果。
美国最终加入战争,其实只是出于无奈。东京的军阀在1941年12月7日将美国拖入战争,几天之后,希特勒也步盟友后尘对美国宣战。但是在将近一年之后,经过了在现代社会和大众传媒时代堪比沧海桑田的时间,美国陆军对它的德国敌人还是一枪未发。当1942年年底两国军队终于在战场上相遇时,战斗也并没有发生在对这两支军队而言合乎逻辑的地点——欧洲。事实上,战斗发生在突尼斯,仅仅几个月前,这块位于非洲的法国殖民地还不曾——让我们说得委婉一点——在德美两国的战争策划中占据突出地位。换句话说,一场针对欧洲的紧迫的十字军远征,不仅在时问上拖延了很久,而且是在一个最不可能的地点开始的。
按照常理,上述情况对迟到的强国是好事。各交战国已经厮杀多时,互有胜负,而且消耗了不少资源。新介入的强国实力完整,士气正旺,因此在胜负的天平上是一个决定性的砝码。它一旦加入战争就可以决定大局,然后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已经山穷水尽的参战国,无论它们是盟友还是敌人。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例,美国有数年时间来让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然而,虽然有了如此长的准备时间,虽然美国用了两年时间逐步提高外交政策的攻击陛,向所有相关方发出了“美国不会消极被动地坐等德国和日本征服世界”的讯息,但是谁都不能说美国陆军在任何方面做好了参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准备。在英国军方派驻美国的首席代表——陆军元帅约翰·迪尔爵士(Field Marshal Sir John Dill)于珍珠港事变发生后不久向伦敦拍发的电报中,可以读出明显的迷惘语气,迪尔认为英国的这个新伙伴不仅没有做好准备,而且它“对战争的准备之缺乏是超乎想象的”。
假如迪尔的记性再好一些,他也许会回想起1917年。在那一年,美国加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而它对那一场大战也是严重缺乏准备。当时美国陆军体验过的实战仅限于在美国和墨西哥边境围剿墨西哥农民起义军领袖潘乔·比利亚(Pancho Villa)。在1917年4月,这个国家却不得不厉兵秣马,加入一场大规模战争。更何况这还是一场在海外进行的大战,在美国历史上是破天荒的头一回。美国将要花上一年时间募集军队、完成训练并将它运往欧洲。即便在抵达欧洲之后,约翰·潘兴将军(General John Pershing)麾下的美国远征军(AEF)也不得不使用法国的武器。雷诺FT-17式坦克、斯帕德13式战斗机、75毫米炮和155毫米炮—全都是法国制造的。矛盾的是,尽管美国工业界拥有当时世界上规模优选、产量优选的重工业基地,但它在这场海外大战中给美国军队提供的武装却相对较少。
1917年以后,美国陆军经历了典型的战后裁撤。这次裁军是至少三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对预算斤斤计较的政客们热衷于让这个国家重新回到国际政治舞台的幕后沃战情绪高涨的普通民众在经历了近期的动荡之后,渴望回归正常生活对自己的劫后余生感到庆幸的数十万士兵一听到和平的喜讯就已经在心理上“解甲归田”。这些因素在民主社会里引发了一场完美风暴,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美国政府对它的抵抗力不比此前或此后的任何一届政府强。于是陆军被裁减到了战时规模的零头,而随着美国民意强烈支持孤立主义,人们对军事的兴趣下降到了少见的水平。按某一项指标衡量,1939年美国的军事实力在全世界位列第十七,那时候的美国陆军只有三个满员的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