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

《人民日报》文艺部副主任、评论家  刘玉琴：《大风》以浓厚的情感，平和的心态，陈述当下农村的社会现实和一个小村庄与整个社会的大勾连。这种对农村现实风貌的深刻反映，有现实热度，有情感温度，有感染力度，为讲好中国故事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有益的启示。《人民文学》副总编、有名作家  徐坤：看了《大风》，我特别赞美张凯的是：靠前，批判现实的勇气；第二，给我们当代文学长廊又贡献了一个寓意化、象征性的形象，就是小说中的爷爷。张凯为我们当代文坛贡献了一部现实主义杰作。《小说选刊》副主编、有名评论家  王干：《大风》不仅写乡土的沦陷，同时也在写乡土的变更。这个很复杂。这部小说写出了乡土的病根和乡土的这个复杂性。

《大风(附别册来自人与土地的声音)》是一部鄂尔多斯高速发展的变迁史，一轴当下中国土地、农村、农民斑斓多彩的巨幅画卷。
作者张凯立足本世纪初十二年的广阔背景，立意于生命与土地的重要关系，通过复杂的矛盾纠葛，刻画出了一个老头一条牛一个小孩一村人在时代大风中上演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活剧：为了恢复植被，大搞生态建没．禁牧“革”了农牧民千年来传统养畜的“命”；为了让农民变市民，城镇化建设“革”了农民祖祖辈辈以农耕为生的“命”；拆迁让农民一夜暴富，家家户户放高利贷，不幸的是，一场金融风暴义有效“革”了他们一夜暴富的“命”。在这三场少有的“革命”中，民与官、人与人、三亲六故、亲朋好友、邻里之间冲突不断，一场场真善美与假丑恶的较量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古老的鄂尔多斯高原风起云涌，芸芸众生在阵痛中沉思，在痛莆中前行，在拼搏中成长。
小说以独特的视角、深重的情感、丰厚的容很、深邃的思想内涵、复杂多变的人物性格、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用平和细腻的笔触，将当下的现实生活一一展现，笔笔紧贴土地，字字体恤生命，充满了令人震撼的真实感，形成了作品鲜明的艺术特色，成就了作品的文学力量和审美价值，是二十一世纪以来中国小说的重要收获。

张凯，笔名老开，内蒙古鄂尔多斯市康巴什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副。
著有长篇小说《行走荒草地》《古歌？或本原》《巴音杭盖》《大风》，短篇小说集《仇钱》《西草地》，中篇小说《白鸽》《祖父与黑马》《大红公鸡喔喔叫》《爸，我的爸》，戏剧剧本集《西村三四家》，影视剧本集《国家是棵树》。影视作品《血太阳》《大树底下好乘凉》《村道》《果子》等在中央电视台一套、六套和影剧院播出、上映。作品曾获内蒙古文学创作“索龙嘎”奖、内蒙古“五个一工程”奖、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草原文学奖等。

正文

    引言
    爷爷一声长叹。
    我感到我的耳旁刮起一股强风。
    临明，我的头发着火了，从当脑门“吱啦啦”一下烧到了后脑勺，两个脸蛋儿被烧得火辣辣的疼，我忙用双手灭火，可怎么也灭不掉……我“啊”地大叫一声，端坐而起，伸手摸摸脑袋，头发原样活着，并没被火这个家伙烧死。一看，原来是一束贼亮扎眼的阳光烧在我的枕头上，是它让我做了这个脑袋着火的噩梦――它险些点燃了我的头发，烧伤了我的脸。我顺着光束望去，见门楣上有一只白蜘蛛吊在一根红丝线上。我跳下炕，赤条条来到门口，定睛一看，它不是白蜘蛛，是一颗用红线拴着的大门牙。仔细端详半天，我认出来了，它是爷爷的一颗牙。
    我闭上左眼瞅着它，用劲一弹，大门牙像一只来了激情的小猴子，悬在高空荡起了秋千。要不是尿急，我还要和它玩耍一阵子哩。我跑到当院，叉开双腿，一条银蛇“唰啦”一下窜到地面．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条小溪，载着无数个小太阳向低洼处流去．我尿出很后一股尿，不禁打了个激灵，又打了个激灵，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了出去。哎呀，那感觉舒活极了，就好像正口渴难忍之时，有人给我吃了一根彻心透凉的冰激凌那么爽!我举起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见爷爷正在院外的老榆树下给土种黑公牛牛娃梳理着毛发。
    黑公牛全身油黑锃亮，体魄硕健，斗大的头上，两只犄角像两柄弯曲的杀猪刀直刺天空，两颗铁色如锤的大卵蛋在胯下威风凛凛、直砸大地。从阳光团子里看去，它浑身冒着一股股无穷的力量，就像一位威猛的大力士。
    看着它，我顿觉有一股雄风从我的脚下顶了上来，不由两拳一攥，从地上一下弹到了半空，只听“哞”的一声，把我吼得从半空中掉下来了。牛娃又吼了一声，我见它胯下的那两颗铁色大卵蛋也随之？了一？。它看着杏花婶牵着她家漂亮的小母牛，也要跟着去，却被一根结实的缰绳拴在了榆树根上。
    “杏花，下地去呀?”爷爷直起像背着一座小山丘一样的腰背望着杏花婶。
    “是哩，叔。”杏花婶一脸阳光明媚。
    “哦，这天红光光的，一滴雨也不下，种进地里的种子芽都发不了，再不下雨，这地怕是连青苗都捉不全哩。”爷爷望着长天说。
    杏花婶也抬头看了看天：“叔，依你看，近期有雨没?”
    爷爷望着天空，摇了摇头。
    杏花婶叹了一声，对爷爷摆了摆手，拉着牛向我家门前的那片树林走了。
    吃过早饭，爷爷领着他的黑公牛牛娃和他的孙子牛蛋我，爬上我家东侧的山圪蛋(山丘)，来到他小时候栽种的大榆树下，抬头望着树冠。树上榆钱儿稀稀拉拉的，看上去，垂头丧气，一树萎靡不振的样子。
    爷爷望着它，不禁一声长叹。
    我问：“咋了?”
    爷爷没说话，望着天空。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只有一坨燃烧的太阳。
    我发现，一股惆怅在掩埋着爷爷沟壑纵横的脸。
    过了一阵儿，爷爷又长叹了一声，背起手向下走去。
    我们没顺着小路走，踩荒下了山坡，走进沙蒿地。沙蒿生长出的新叶早被羊吃掉了，一片枯黑枯黑的。我和爷爷在沙蒿地里走着，尘土从我们的脚下腾起，漫过脚面，窜到了裤腿上。尽管现在是农历四月交五月问的日子，也是大地万物生机蓬勃的日子，不知伊克昭大漠高原怎么得罪了老天爷，至今没给我们卡巴什下过一场雨，使这里的土地一片热烘烘灰蒙蒙的。在我们路过一片农田时，爷爷跪在地上，用双手刨着已耕种了的田地，刨了半天也没刨出一把湿土。他捡起几粒玉米种子看了看，种子没发芽，还原样埋在土里。他把种子一粒一粒拣出来，放在一旁，从深洞里挖出一把土，？到鼻子上闻了闻，伸出舌头舔了舔，又在嘴里吧唧了吧唧，忙唾了出去。
    我问：“咋啦?”
    爷爷叨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甚?”
    爷爷又唾了一口，说：“寡淡得很!”
    “甚寡淡得很?”
    “土。这土干瘦得很，一点土香味都没有!”
    随后，爷爷又从深洞里挖出一把土，两手一搓，像过筛子一样，土从十指问唰啦啦地漏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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