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的木偶男孩/(英)韦弗

“如果没有那件大衣，所有的故事都不会发生。”小说就从这里开始。
犹太男孩米卡继承了爷爷的一件大衣。这件大衣有许多秘密口袋，米卡在其中一个口袋里发现了一只木偶。因缘际会之下，他成为一名木偶技师，为隔离区的孩子们演出。后来他被德国兵麦克斯带去为纳粹分子进行每周表演，在如此危险的情境之下，米卡却将用作木偶戏道具的大衣变成了拯救生命的载体。
而德国兵麦克斯在战争结束之后，被送往西伯利亚集中营，余生他专享的心灵伴侣是得自米卡的木偶王子。
多年之后，木偶王子又奇迹般地回到了米卡身边……

  伊娃·韦弗，出生于德国，作家，艺术疗法专家，行为艺术家。她常在工作中探索关于存在和历史的问题。和许多德国人一样，她被二战所困扰，这刺激她写作了这部小说。她16岁迁至英国，现居布灵顿，目前正在撰写第二部小说——《愚人之舟》。

    丹尼尔十三岁，以这个年龄来说，他显得很高，瘦长而机灵，五官姣好，散发着好奇的神色，一脸诡谲。与汉娜、露丝一样，米卡也喜欢外孙肆无忌惮的大笑和桀骜不驯的黑鬈发。丹尼尔和米卡两人突然就跳起滑稽的碎舞步来，丹尼尔用鞋子、米卡挥舞手杖，把碎雪击打成细砂糖。他们咯咯大笑。
     他们正沿着72街向哥伦布街走去的时候，事故发生了。他们路过一问小戏院，从外面看，那间戏院只不过是一扇破旧的红色大门上印着剧院名字而已。米卡的服角扫到一张彩色海报，上面用醒目的字样写着：木偶戏――华沙的术偶男孩。
     米卡放缓脚步，但没有停下来，前额和双肩之间直冒冷汗。
     海报上的字印在一件铺展开的黑色旧大衣上，那件大衣仿佛要舞动起来，或者要飞起来，右边袖子上缝着一个大卫星臂章。他注意到郝颗星是蓝色的，是波兰人戴的，和住在别处的犹太人被迫戴着的黄色星形图案不一样。大衣上数不清的口袋里伸出各种各样色彩鲜明的木偶――鳄鱼、小丑、公主和猴子等等。
     米卡的心在胸腔里撞击不已，像疯狂的鼓槌一样既快又沉地敲打着。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先是左边口袋，然后是右边，摸摸索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里面除了一块皱巴巴的手帕，一根铅笔头和一双手套外，什么都没有。突然，他头晕目眩，一阵强烈的作呕的感觉传遍全身，他顿时感到无助和惊恐，仿佛有一头狮子在啮噬他的内心，要把他吃掉。他的胸部猛地收缩，于是极力张口呼吸。他紧紧抓着丹尼尔的手臂，声音紧张，渐渐变弱。
     “丹尼，我们回家吧。我想给你看些东西。”
     “什么东西？你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想回去。对不起，丹尼。”米卡身子晃了晃，连忙抓紧手杖，但那些画面已经如洪水般泛滥而来：一个瘦小的人影在无边无际的烧焦的废墟里跌跌撞撞地走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像凶猛的乌鸦在他头顶拍翅而过；一件大衣――装着一群滑稽可笑的木偶――在后面追赶他，想要一举抓住他。
     他斜靠在墙壁上，那些画面渐渐消逝，但他的膝盖发软，他感觉到自己顺着墙滑落到地面上，接着一阵耳呜，随即眼前一片漆黑。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但好像感觉到丹尼用手在轻拍着他的脸颊。
     “外公，醒醒吧。”
     街道对面，有一个人朝他大声喊叫。他听不见那人的话。如果他和我一样是犹太人，他不该在人行道上走。听见了吗？犹太人不能在人行道上走，这是法令禁止的。难不成他是德国人？
     那个陌生人穿过了马路。
     “外公，喝口酒吧，可能有用。”丹尼把一个小银杯按在他的嘴上，插进他的嘴唇。
     “感觉好些了吗？”从马路对面来的那个人弯着身子，友好、关切地问。他的前额布满了皱纹。他没有穿制服，而是戴着一顶羊绒帽子和一条围巾。
     不过，永远别相信陌生人的微笑。一定要起来。不能死在这儿。
     丹尼再次将酒瓶端到他嘴边。米卡喝了一大口，咳嗽起来。
     “你要把我呛死吗？我喝的是什么？”
     那人笑了。
     “是斯特罗朗姆酒，75度的澳大利亚朗姆酒，急救时很管用，有时候还能起死回生。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米卡像刚从水里探出头的狗一样晃了晃头。
     丹尼尔在他身旁，说：“能起来吗？我可以叫急救车来。”
     “不需要，我没事。真的。扶我起来就可以了。”
     丹尼和那个人每人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把他扶了起来。米卡觉得双腿麻木，甚至失去了感觉，就像用错误的姿势看双筒望远镜一样。他在冰凉的地面上跺了几脚。
     “好多了，谢谢。我想回家。”他感觉头疼。
     “你确定你能走路吗，外公？还是叫一辆出租车吧？”
     米卡笑了。自从他们走出地铁站就没有看见过一辆汽车。这场初雪的魔力之一，就是很少有车在路上行驶。
     “不用了，我们走回去吧。谢谢你，先生，谢谢你的朗姆酒，很管用！”
     丹尼把手杖递还给他。他们没有说话，丹尼尔挽着米卡的手，支撑着他，在雪天的城市里艰难寻步。米卡任由他如何，而且，他还甚为感激。
     他们乘了地铁，然后又走了一小段路，终于到了米卡所居住的街区。他们搭电梯到五楼。电梯开门后，米卡迅速脱下大衣和围巾，精神抖擞。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