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还是情理? 法官裁判的疑难案件

本书是13个案件的主审法官故事的集锦。这些案件与一般的“简单”案件不同，因为在这些案件中，有的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文指引判决，有的只有一个模糊的原则、要求法官极大程度的自由裁量，抑或有先例、但是这一先例会导致不公正的结果；有的案件可能过度政治化，受到社会各界的密切关注；有的则需要挑战即将做出不公正判决的陪审团。这些案件因而是“疑难案件”。在各自的案件中，法官分别讲述了他们作出裁判的真实想法和思维过程；尤其是在案件审理过程中，法官们所面临的内心挣扎、外部压力和法律空白等等，他们如何能够顶住各方压力，作出自己认为公正的判决。

张玉洁，法学博士，西南政法大学行政法学院讲师。2005-2009年就读于西南政法大学行政法学院，获得法学学士学位；2009-2012年就读于山东大学法学院，获得法学硕士学位；2012-2018年就读于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获得法学博士学位；2014-2018年就读于澳大利亚麦考瑞大学法学院(Macquarie Law School)，获得法学博士学位。

在疑难案件中坚守正义(代序)
译者序
前言
第一章 作为特里案的法官
第二章 不公正的判决
第三章 法官内心的挣扎：如何克服司法惯性
第四章 头戴王冠之人常有隐陇
第五章 勇敢的珍妮
第六章 对于新任法官，每个案件都是疑难案件
第七章 美利坚合众国诉路易斯·“小摩托”·利比案
第八章 静默的哀伤
第九章 法官能否成功推翻近百万选民的决定？
第十章 与先贤同行：萨尔曼·拉宁案中的部落正义
第十一章 疯狂还是残忍：对母亲杀女案的审理
第十二章 在科索沃构筑正义
第十三章 埃利安
致谢

     第一章 作为特里案的法官 这一天是2005年的3月20日，圣枝主日周末。我身处一个秘密的地方，受到和我来自同一个县的治安官的保护。和我在一起的还有我的妻子、我们的孩子约克夏(Yorkie)，以及我们所在房屋的主人。我们刚刚搬进来。当我打开电视之后，看到美国众议院多数党领袖汤姆·迪雷(Tom DeLay)在参众两院和民主共和两党议员的簇拥之下，将我称为恐怖分子和谋杀犯。我所在的地方与华盛顿(哥区)相距千里，但是当时脑海中突然闪念：要是联邦政府派法警来抓我，我该怎么办？要是法警把我抓到关塔那摩湾(GLlantfinamo)怎么办？这是我一生中最恐惧的时刻。但是这一时刻非常短暂，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那天晚上，我的妻子、房东很晚才睡，他们一直关注着政府的两个分支机构试图颠覆另一个机构的狂风暴雨。。不过，我在客厅吃完晚饭之后，就穿上防弹背心在佛罗里达州近岸内水道边上的小路上遛狗，之后就回屋睡觉了。在这个问题上，我已经说了所有我该说的。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 在那个周末，民众对特里·斯基亚沃(Terri Schiavo)案的反应达到高潮。5年多以前，即1999年的7月，我在佛罗里达州管辖皮内拉斯县巡回法院的办公桌上作出了对该案件的裁决。在那个周末，这一案件终于进入了尾声。在圣枝主日周末的那个周五，根据我的命令，特里·斯基亚沃的进食管道被撤掉。在12天后，即2005年3月31日，早上9：05，她死在佛罗里达州阳关海岸的疗养院。在该案件终结之前的最后几个月，佛罗里达州的州长、美国联邦总统、教皇约翰·保罗二世(John Paul II)，以及我自己所属的教堂都试图劝说我不要作出这样的裁决。尽管从民众的视角来看，特里·斯基亚沃案是一个疑难案件，但是对我来说，该案件涉及的法律问题并不复杂——当然，或许我的这一看法令人惊讶。 在我和我的妻子打点行装返家的几天之后，我发现我当时闪念中出现的恐惧情绪并非不合理。恰恰相反，这可能是一个人在看到自己国家的领导人竟然全然不顾联邦主义和隐私权等法律的基本原则之时出现的专享理智的反应。当然，关于关塔那摩湾，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我在那一刹那问出现的恐惧却反映出一些更加重要的问题：一个巨大的、无所不在的政府能让一个个体感受到自己的靠前渺小，让人感觉到无政府主义的混乱和无序。这一瞬间所带给我的感触，并不是政府指派便衣警察在我们房屋的附近保护我们的安全，或者陪伴我的妻子做发型，抑或是检查车辆或检查法庭等已经成我日常生活一部分的这些行为所能够带给我的。我信任那些保护我的男性和女性。我相信法律会得到实施。我知道他们会保护我们的安全，因此除了那一刹那，我一向都感觉自己非常安全。 这一瞬间带给我的是看到我们的政府不再受到制约的感觉。我看到国会的领袖与我所熟知的这些人——其中一位我曾与他多年来互送圣诞节贺卡——站在电视机前，抛弃了民主立法程序中的所有重要组成部分。在那个周末，国会内部妥协的结果是颁布了一个法案，允许联邦法院干预州法院的最终裁决。这一法案的出台无论在其管辖范围上，还是程序上，都是少有的——因为其间既没有专门委员会进行听证，也没有相关证言。他们将与国会这一行为相冲突的《宪法》条文弃置一旁。这些精通《宪法修正案》——大多数人精通第二修正案，其他人则精通第一修正案——的立法者，却在立法过程中忘记了原初的文本。他们忘记了《美利坚合众国宪法》中确立起司法独立原则的第三条规定，这一规定目前比所有其他修正案都更早通过。虽然司法机关既没有钱也没有剑，因此必须在这两个方面依靠其他国家机构，但是作为接近和自由民主社会必要组成部分的独立司法权力，是确保裁决作出之独立性的保证。可是，在特里·斯基亚沃案中，州和联邦的政府都参与到干预州法院最终裁判结果的活动中来：州长杰布·布什(Jeb Bush)干扰了州内的权力分立，小布什总统(George W．Bush)则通过联邦行政权力破坏了权力分立原则，并试图干涉州的固有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