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家老是吵吵什么“八零后”、“九零后”的。假如把我们从十岁到四十岁分成类,白菜一排,萝卜一排,土豆一排,我该算“九五后”。现在一想,“零零后”都知道很多事了,我就有老了的感觉。可怕!
让我分类,八零后是鸡腿,九零后是汉堡,我们九五后是念经的,零零后是太空人。谁知道到了零零后该立业的时候,宇宙航天站会不会修在我家门口的马路上!
我说我们九五后上课时和上网时都特别像念经。有一天做梦,自己没有理由地在大街上飘。当然,梦见的是晚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做梦都是在晚上,除了白内障患者会在做梦时撞见太阳。我正在大街上没有目的地飘着,觉得冷,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都被风扯掉了,剩下一条薄薄的内裤,跟裸体一样。我心想,可别落到有人围观的地方。正想着,没风了,我像个铅球一样掉到街上。我朝四周一看,发现是个坐满了人的大排档。
我再定睛一看,就傻掉了。那些坐在大排档里吃饭的人都是十岁的孩子。大排档的上方还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吓人的大字:零零后庆典!
零零后要搞什么庆典?还在大排档里搞?还吃着喝着搞?十岁庆什么?是庆祝他们活到十岁不容易,还是庆祝十岁以后要改变这个世界?我一边紧张地猜疑着,一边想着用什么东西把下身遮住。我这个九五后做哥哥的,不能丢尽了人啊!
这时,我看见所有的零零后们都不吃了。他们奶油色的脸上挂着奶油,一起转头望着我,眼睛瞪得像是看见了外星人。
我跟他们解释:“我是……九五年出生的……我无意间经过这里。是风罢工了,我才落下来掉到这里的……你们接着吃吧……我没事的……你们不用看我,我穿着短裤……”
可恶,我低头时没有看见自己穿着短裤。
我羞臊难当。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们解释。我没有自信,担心自己在他们面前的形象很差。我走不动路了,像是等着零零后们给我做出宣判。
这时,我听见所有零零后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像喊口号一样说道:“是念经的!”
念经的?真念经的穿长袍,我们九五后就该裸体念经?
“啊!”我吓醒了,绝对是吓醒的。
我们九五后怎么就成了念经的?我睁开眼,先摸了摸下身,确定一下还有没有内裤。
还好,是梦。虽然不是好梦,但起码是个能醒的梦啊!在这个世界上,假如做了一个噩梦,永远醒不过来,还不如死了。
“醒醒,醒醒!”像有人叫我。
他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叫我,又像是把嘴贴在我的耳边叫我。
我不是已经醒来了吗,还有人叫我?
“柯柯!醒醒!”有人直呼我的大名。
这回,我真的醒过来了。我在教室里。这是真醒,刚才是假醒。语文老师贾文章在用右手的指关节敲我的课桌。我怎么在教室里睡着了?
“在家上网了,还是要完成我布置的作文累着了?”
我说:“做梦累着了。”
我刚从梦中走出来,还没有向别人撒谎的能力。我感觉自己很难从那个梦中一下子逃出来,把它忘得干干净净。我听见教室里哧哧地笑成一片。
贾老师也笑着说:“就把你的梦写写吧。做梦都累成这样,也许是篇好作文。起码,你做梦时使大力气了!”
我苦笑道:“哪敢写梦里的事啊!”
贾老师收了笑容:“就写你的梦。我要知道你的梦!”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贾老师一点没笑。
大人不笑,那就是认真的。大人如果笑呵呵地跟你说事儿,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逗你玩,还有一个是这件事情对大人来说无所谓。而我从幼儿园到小学,又到中学,都曾经为了老师的笑而卖力地做事情。
我回家写了一篇作文《九五后是念经的》,把那个梦如实写了下来,交上去了。作文写得挺省力气,顺利得像是一片树叶自由落地,不像以前那样,写篇作文就像扒我一层皮。我准备跟贾老师耍一回赖,是他当着同学的面,让我写那个梦的,只要给我及格就行了。
没想到,到了贾文章老师讲解作文时,他用了一种宣布中国加入了世贸组织的口气说道:“深刻!柯柯的作文深刻得出人意料!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好作文了。”
我当时以为自己又在做梦。贾文章老师还是没笑,没开玩笑的意思。真的是一篇好作文吗?直到现在我还在想,如实记录梦境的作文《九五后是念经的》究竟哪里深刻。要是深刻,该是那帮零零后深刻啊!这话可是十岁孩子说的。深刻有标准吗?我真的头晕。我一个在梦里被风刮成裸体的男孩子,跟深刻也不沾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