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车传奇

    凶手
     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是一个凶手。
     他坐在一棵椰树下，望着池塘，望着在池塘里游水的几只鸭子。
     说真的，他是无意的。为什么会这么巧，一粒石子杀死了它。头顶上的椰子会不会掉下来，打在他头上，杀死他自己呢?他想：这样也好。椰子，掉下来吧!
     他已经在这棵椰树下坐了一个上午。
     早上，母亲摆了一盆饲料给鸭子吃，叫他看着，不要让邻居张大婶的鸭子过来抢食。张大婶的几只鸭子，都有一公斤重，仗着个子高大，时常欺负他家的鸭子，啄得它们惊慌而逃，然后抢了饲料吃。赶走张大婶的鸭子，是他例常的工作。他一向是用树枝之类的东西，阻吓它们。今早不知怎会捡起一粒石子，向鸭群掷去，不偏不倚，击中了一只鸭子的头部，它扑腾了几下，便软在地上。
     这件事非同小可，他只好硬着头皮告诉母亲。
     “怎么办?”他问。
     “赔人家。”
     “没有人看见。”
     “没有人看见也要赔，张大婶也是穷人。”结果，母亲提着那只鸭子，去向张大婶道歉，然后过了秤，赔了四块钱。
     事情发生后，他便坐在这棵椰树下。椰树的影子，已由西边跑到东边。
     四块钱不是小数目，一个椰子六分钱，多少个椰子卖四块钱?
     抬头望着椰树，大风把椰树吹得东摇西摆，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椰子好像要掉下来了……
     “亚土，你还坐在那儿发呆，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要坐在椰树下。”
     他看了母亲一眼，站了起来。
     “每个人都吃饱了，你还不去吃，吃了到菜园拔草。”
     母亲说着，向菜园走去，后面跟着哥哥和姐姐。
     他回到屋里，看见烟鬼父亲蹲在凳子上剔牙。餐桌上搁着四副碗筷，东一堆西一堆的骨头，桌子中间放着一个大盆，盆子里有几块东西。他定睛一看。啊，鸭头、鸭脚、鸭……
     他盛了一碗粥，倒了一些酱油在上面，然后蹲在矮檐下，默默地用筷子把粥扒进嘴里，像一个犯人。
     诱惑
     一
     奶奶养了十多只母鸡。
     每天下午，阿呆放学回家，都会帮奶奶拾鸡蛋。
     每隔几天，奶奶把鸡蛋卖给附近的福和杂货店。
     这一天，奶奶没去，阿呆去卖鸡蛋。他用一个铁罐子，盛了十个鸡蛋，小心翼翼地捧到杂货店去。
     老板接过铁罐子的时候，阿呆的爷爷从隔壁的咖啡店走过来。
     “谁叫你来卖鸡蛋?”爷爷问。
     “奶奶。”
     老板把鸡蛋拿出来，看了又看，才把铁罐子和一块钱交给阿呆。
     二
     阿呆静静地站在学校食堂的一角，插在裤袋里的右手紧紧地捏着那张折得小小的一块钱纸币。
     在学校的食堂里，许多同学挤在一堆，阿呆站在一旁，看他们“地甘”(马来文音译，指下注)连环图书。每一张对折的纸片五分钱，打开来，里头有个号码，如果号码和连环图书封套上的号码相同，便中了奖，得到那本连环图书。
     这时，有个同学中了一本连环图书，雀跃万分地叫喊着，拿着连环图书奔出食堂，几个同学便追了上去，争着看里头精彩的武打故事。
     阿呆也“地甘”过，但从没中奖。奶奶每天给他一角钱。他一到学校，便买了一张，剩下五分钱，想留着休息时买东西吃，但最后总是做赌注输掉了。他也看过一些连环图书，是同学们在看，他偷偷地挤在后头看的，故事精彩极了。如果能舒舒服服地拿一本在手上，舒舒服服地看，多好。 每块挂着连环图书的“地甘”大纸板上，最后总会剩下几本，没有被抽中。有一回，他看见同学买一本二角半钱。啊，一块钱可以买四本。
     阿呆站在那儿，对着挂在墙上的连环图书发愣，右手紧紧地捏住裤袋里的一块钱纸币。
     上课铃声响了，他静静地离开食堂，走回课室去。
     三
     放学回家后，阿呆稀里咕噜地吃了一碗粥，便跑到榕树下荡秋千。
     他还是想着连环图书，四本一块钱，不知给同学买去了没有。
     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出现。
     “阿呆，你爷爷说你昨天卖了鸡蛋。”
     “是……”阿呆哆嗦着说。
     “真大胆，偷卖鸡蛋，钱呢?”
     阿呆赶快从裤袋里摸出那张折得小小的一块钱纸币，交给奶奶。
     “奶奶，我没有偷，你去算算家里的鸡蛋。”
     “是啊，我算过了，鸡蛋是没有少，那鸡蛋是哪里来的?”
     “奶奶，你不要打我，我每天拾鸡蛋的时候，便收了一个。”
     “这也是偷啊!”
     “奶奶，你不要打我，以后我不敢了。”
     “下次还敢，把你关在鸡笼里吃鸡屎。”
     奶奶把一块钱塞进腰问的皮包里，走了。
     阿呆用力地荡着秋千，心里想着四本连环图书，心里想着爷爷真是坏蛋。P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