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角儿

王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大学中文系硕士。作品散见于《少年文艺》《儿童文学》《中国校园文学》等，著有长篇儿童小说《落花深处》《雪落北平》《风过河岸》，文化散文集《北京文学地图》。获金近文学奖、《少年文艺》年度优秀作品奖、读友杯优秀作品奖等。现居北京。

骤雪初霁002
暮鼓晨钟022
太平盛夏044
焚画记066
藏书记096
雪落无痕118
最后一次离别140
春来北平162
梨园芳华186
成角儿210

     骤雪初霁 天刚擦黑，干冷干冷的西北风就刮起来了。风呜呜作响，夹杂着沙石瓦砾，横冲直撞。即使隔着一层窗子，外面的鬼哭狼嚎也不时传来，让人觉得待在温暖的屋里才安全。炽热的炉火烧得正旺，屋里暖洋洋的，母亲养在瓶中的一枝蜡梅正在怒放，不时飘来几缕淡淡的香气。 静颐和两个弟弟——恩颐、乐颐趴在小炕桌上抄书。弟弟们抄完书，就打着哈欠去睡觉了。静颐陪着母亲一起等父亲回来。夜渐深，寒气更重了。静颐接近没想到北京的冬天会这么冷，冷得肆意、透彻、深入骨髓。寒气吸进去后，刺得嗓子生疼，哈出一口，嘴边立刻就生出一团白色的雾气；西北风一起，便像锋利的刀子，把脸割得生疼；洗过的衣服会冻成硬邦邦的一块直板，炉子一烤，水滴滴答答流一地；虽然穿了厚厚的棉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寒风还是见缝插针地刺进身体，让人禁不住打冷战。 一个月前，父亲母亲带着静颐三姐弟从南方乘火车来到北京。一出前门火车站，静颐就失望了：到处都是灰突突的——树灰突突的，墙灰突突的，人灰突突的。刮起风来，尘土漫天，整个世界混沌一片。静颐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土，嘴里也是土，自己也变得灰突突的。 倏忽吹进来一阵冷风，静颐打了一个激灵，原来是父亲掀开厚厚的棉门帘进来了。他的身上落了一层雪，黑色的皮帽子上添了毛茸茸的一层白。父亲脱下大衣，不住地搓着手：“下雪了！好冷！” 父亲也是第一次来北京，他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家乡教书。他在东京帝大留学时的一个同窗给他介绍了教育部的一个职位，于是他就举家北上了。今天是父亲第一天去部里上班，估计很忙，所以回来晚了。 父亲母亲正说着话，院子里一阵喧闹。静颐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一个中年男子正在雪地里打滚呢，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好像喝醉了，说话含糊不清。不知什么时候，风已经停了，地上已落了厚厚一层雪，像铺了一层洁白的毯子，把原本漆黑的夜晚映成了银灰色。雪还在静静地下着，像一只只轻盈飞舞的白蝶。那个男子闹了一阵，像是睡着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身上已是白茫茫一片。 不一会儿，祁大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谢先生、谢太太，没事儿，是贝勒爷喝醉酒又走错家门啦！已经让盘儿带他回去了！” 祁大妈是静颐家的房东。谢家到了北京后，租住在祁大妈家的一个小院里。祁大妈的两个小院原本是连着的，她把其中一个院子租给了谢家，但连接两个院子的角门没关，方便两家平时往来。那个醉汉估计就是从角门来到静颐家住的这个院子的。 “谢先生、谢太太，你们早点儿歇着吧！有事儿隔着墙喊我一声就行！”祁大妈在外面大声说。静颐很喜欢这个热情和善的老太太。他们刚搬来的时候，祁大妈就过来帮忙收拾，后来经常邀请母亲过去聊天，两家关系不错。 一大早，静颐就被吵醒了，恩颐和乐颐正在外面打雪仗呢。 天色阴沉沉的，院中的雪足足有半尺深，蓬松松、软绵绵的，踩上去，脚都没进去了，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响。恩颐和乐颐快速地用手搓起一个雪球，费力地拔出脚，使劲儿朝对方扔去。你来我往，不一会儿，两个人身上都是雪，袖头和裤脚都湿了，红扑扑的脸上冒着热气。 “太冷了！出了汗，风一吹，特别容易生病！”静颐对两个弟弟说。 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