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火

　　那年盛夏，年少轻狂， 　　只能任爱意在心间肆意疯长， 　　如火燎原，漫溯成海。 　　往后经年， 　　句句“讨厌”，不过是满纸“喜欢”； 　　万千风景，不及对望一眼。 　　岁月终将点滴勾画，写就命题， 　　一百分只是卷面的满分，远不是我们的满分。

　　树延 　　晋江文学城签约作者，喜欢讲述有生命力的故事，擅长校园题材。 　　代表作：《肆火》《不乖》 　　微博：@树延SCFY 　

　　第1章　再　遇 　　南城，五月初，昏沉的傍晚。 　　空气中充斥着燥热和沉闷，飘浮在道路旁的梧桐绿叶上，天气预报中的雷阵雨迟迟未来。 　　从南到北贯穿的马路上人影憧憧，汽车尾气混杂着灰尘起起伏伏，一旁的人流中间传来各式各样的交谈声。这条路邻近十七中，在路边好几家店都能遇见刚放假的学生。 　　马路边有几家饭馆，饭馆的右上方中间搭着一条铁质楼梯。楼梯不算长，架在那儿有种踏上去就会摇晃的错觉。 　　顺着楼梯走上去，就能看到一扇门，门前悬挂着一条颇具设计个性的黑色广告布。 　　一辆重型机车呼啸而过，割裂闷热的暮色。 　　门帘被人挑开，走出来一名面容姣好的少女。 　　少女身高大概一米七，有一双棕褐色的眼睛，脸很漂亮。她皮肤很白，神色冷淡，站在那里时，燥热的空气宛如碰撞上了雾蒙蒙的冰山。 　　天色渐暗，迟雾顺势靠在门口的栏杆上，用手撑着脸。她的手腕很细，腕关节处有两处细小的白色弯曲痕迹，那是很久以前留下的浅淡疤痕。 　　她顺手将墨绿色的校服搭在有些锈渍的架子上，垂头用手机发着消息。 　　“几点？” 　　对面回复：“晚八点。” 　　南城五月初的天气就已经异常闷热，迟雾扯过校服，将手机揣到兜里，踩上楼梯“吱吱呀呀”地往下走。 　　“问完了？”李溪藤坐在相邻的咖啡店门口，迟雾一走下来她就看见了。 　　“嗯。”迟雾点头。 　　楼上这家店迟雾很喜欢，可惜老板和李溪藤有些纠纷，她嫌晦气，就没陪着上去。 　　“真不上去？”迟雾淡淡地打量她一眼。 　　“不去。”李溪藤起身走出来，“败坏好心情。” 　　“哦，那随你吧。”迟雾懒得管她。 　　李溪藤是上一届的，是迟雾的学姐。她跟楼上老板的事迟雾不感兴趣，只知道大概的经过。 　　“大半年没回来了，刚坐在店里，瞧见好几个挺好看的男生。”李溪藤抬手捋了下黑色的波浪卷，复古牛仔裤下的身材火辣。 　　“很快你就可以下手了。”迟雾回了一句，把她那点儿想法摸个透。 　　“拉倒吧，没这闲工夫。”李溪藤把喝完的咖啡抛进垃圾桶里，搂过她，手掌搭上她的胳膊，“走吧，咱们先过去等着。” 　　“嗯。” 　　正值五一假期，今晚是几个朋友组的饭局。这些人里有迟雾同届的也有李溪藤这种上一届的，年龄相仿的几个人放假前就期待着今晚怎么玩。 　　BOOM早就被订满了，他们就将吃饭的地方改到了别处，据说那家烤肉挺香。 　　街道上熙熙攘攘，两人一道往前走，随口聊着天。 　　“南城有钱的二代是真不少。”李溪藤煞有介事地瞟向路边的一辆重机车。 　　机车被改装过，随意地停靠在水泥墙根下。它是红白色的，杜卡迪的标，买它打底六位数，还不算上后续的改造费用。 　　玩这个，改装费比买车的钱多了去了。 　　“就不能是白手起家的人买的？”迟雾轻飘飘地收回视线。 　　李溪藤笑道：“哪个白手起家的没事出来遛这东西，也就是富二代没事干，跑出来玩玩。” 　　“懂的真多。”迟雾对车没兴趣。 　　“见的人多了，就懂了啊。”李溪藤调侃了一句。 　　两人一直往西走，街角一家网吧门口斜斜地放着一排自行车和小电驴。 　　“哎，往前看。”迟雾正出神，李溪藤冷不丁地抬手，碰了她两下。 　　迟雾抬眼，将视线移到正前方，前面也没什么不同，依旧是人来人往。只不过网吧门口站着一个少年，身材偏瘦，个高显眼，看上去有点儿眼熟。 　　迟雾没想多看，但有些人天生就引人注目，往人群里一站自带鹤立鸡群的特性。 　　少年的脸她们看不清，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左手拿着红色的头盔，右手戴着黑色的护指半掌手套，脖颈低垂，正单手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手套前端露出来的半截手指，骨骼分明，莫名好看。 　　“帅啊。”李溪藤眯了眯眼。 　　那扇阻隔冷气的玻璃门被拉开，从室内走出一个穿米色吊带裙的女孩，她身上那件收腰设计的裙子，从视觉上很好地拉长了身材比例。 　　“屹臣，上次模拟考考得怎么样？”吊带裙少女站到少年面前，没话找话地问道。 　　“还行。”谈屹臣不咸不淡地回着，视线并未没从手机上挪开。 　　“哦，那我……我前天下午给你发的短信，你看见了吗？”吊带裙少女左顾右盼，见没其他熟人，又瞧他心情不错，大着胆子继续问。 　　“嗯。”少年微不可察地点了头。 　　“那你怎么没回呀？” 　　“回什么？”他偏过头皱一下眉头，姿势保持不变，朝她看过去。 　　“我的提议，你真的不打算好好考虑考虑吗？”吊带裙少女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考虑。”后者半点儿都不迟疑。 　　对话很简单，少年回答得很干脆，二人之间可能不止一次进行过诸如此类的对话。 　　迟雾收回视线。 　　等她侧过头再次“顺势”瞟过去的时候，她和少年之间的距离已经缩近了。 　　旁边音像店门口正放着音乐，是佐伊·韦斯的Control（《控制》）的副歌部分。 　　“I don抰 wanna lose control / Nothing I can do anymore / Trying every day when I hold my breath / Spinning out in space pressing on my chest...”（我不愿失控沦陷。无力以抗争世界。屏住呼吸，每一天都竭尽全力。承受着挤压胸膛的重负，我在夹缝中生存……） 　　说不准是那张脸还是那个身材，又或者是那个场景那首歌曲，几种因素在这一时刻恰好撞在一起，将纷杂的气氛烘托得有些微妙。 　　总之这第二眼，迟雾没再收回来。 　　LED灯牌下，谈屹臣倚在墙边，灰棕色的短发被风吹得稍显凌乱。他姿态闲散，浑身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调调，显然对这个场面驾轻就熟。 　　一辆吉普车从旁边开过，掀起一阵灰尘，谈屹臣下巴扬起。两人或许都是无意，但此刻视线就这么对到一块儿去了。 　　谁都没先移开。 　　人声喧杂，迟雾挽着李溪藤，眼神毫无波澜。 　　她身上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无袖贴身背心，手臂上搭着晃眼的校服，黑长发披在肩头，不见情绪的脸处处透着冷淡之意。 　　夜空炸出一声闷雷，雨滴砸在脚边。 　　人群四散。 　　“说下就下，点儿够背的。”李溪藤抬手虚虚遮挡，迟雾恍若未闻。 　　冰凉的雨滴落在她裸露的肩头上，又顺势贴着肌肤滑落。 　　“我哥经常跟我提起你，毕业后给我个机会吧。”吊带裙少女不依不饶。她眼眸闪亮，语调里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甜美。 　　她身边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收回抵着墙的腿，这一收，他和迟雾的距离又回到原点。 　　迟雾依旧没收回视线，丝毫没有避嫌的自觉。 　　雨雾中的LED灯牌发着光，谈屹臣没什么反应，礼尚往来地大剌剌打量着她。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湿漉漉的空气似乎已为这两个路过的人营造出了旁人不易觉察的氛围。 　　很多年后，李溪藤对他们俩给出评价——一丘之貉，同类相吸，聚到一起是早晚的事。 　　“给你机会？” 　　两人擦肩而过，谈屹臣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话却是对吊带裙少女讲的。他的嗓音带着天生的性感，漫不经心地撞进迟雾的耳朵里。他说：“放弃吧，我得给未来的女朋友守身如玉。” 　　雷阵雨来得急也去得快。 　　闷热的天气有所改善，马路上湿漉漉的，一阵阵的清风带起梧桐叶上吊着的雨滴。 　　这会儿还不到七点半，距离聚餐的时间还有很久，迟雾和李溪藤在周边随便找了家店。 　　“干什么呢你，魂儿被刚才那帅哥勾走了？”李溪藤瞧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 　　“不是。”迟雾平静地看向她。 　　“不是？”李溪藤的眼神带着揶揄之意，“那你魂不守舍的是为什么？” 　　“……” 　　迟雾睫毛动了下，干脆转移话题：“你觉不觉得，那女孩挺眼熟的？” 　　“女孩？” 　　“嗯。”她提醒李溪藤，“刚才跟帅哥说话的那个。” 　　“那帅哥是挺好看的，估计在学校里也是个风云人物，不过那女孩没见过，没印象。” 　　迟雾记性比她好：“你去年拿着杂志，跟我说那款少女香，不记得了？” 　　“少女香？”李溪藤也想起这事了，“那女的，是杂志上那小模特？” 　　“嗯。”迟雾点头。 　　外头风大，一阵阵地刮着，暴雨猝不及防地又开始下起来。 　　落地窗前，迟雾安静地坐在那儿。她的背很薄，体态也好，看上去有些温柔，又处处带着这个年龄段女孩子的坚韧感。 　　只可惜这个人从背后看和从正面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迟雾的长相没的挑，但对人态度一般，很难对谁真心实意地笑那么一下。一张脸总是面无表情，显得她这个人特别难搞。 　　难搞到她俩玩到一起去之前，李溪藤就听说过她这人的事迹。 　　李溪藤记得很清楚，迟雾不是从一中初中部升上来的，而是高一下半学期转学进的一中。她不爱和学校里的人打交道，看上去又不好说话，所以走到哪儿都是一个人，偶尔和别人走在一起都是身旁的人主动接近她。 　　因为她够漂亮，人又有点儿特立独行的意思，刚转学就抓住了一部分人的眼球。但她不惹事，成绩很好，第一次考试就是年级前十名。 　　学校新转学过来的漂亮女同学原本就是男生宿舍火热谈论的对象，她冷淡的性格又很容易和神秘挂钩，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名字都飘在校园论坛里。 　　在最初几条因为好奇打探迟雾消息无果的帖子后，论坛里关于迟雾的讨论就没几条是友好的。 　　一中的论坛可以匿名发言，宣泄情绪的言论居多。 　　论坛里关于迟雾的帖子要么明里暗里指出她转学是因为在之前的学校犯了事，要么就说她手腕上的手镯是偷来的，全是这种事。 　　最夸张的一条是她进小区的一张背影照。她住在离校不远的高档小区，被人拍了下来，偷拍者站得很远，手机焦距被拉到最大，人像都显得模糊，但能看出是迟雾。 　　主帖名称是：“好像从没看过她的父母？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 　　就是从这条帖子开始，学校里传出了越来越夸张的流言。 　　迟雾被烦够了，就揪出了最先传谣言的人，挑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将那个学姐拦在了教室门口。 　　这事就发生在李溪藤隔壁教室，她全程算是旁观者。 　　迟雾一个人站在那儿，没因对面人数上占优势就有怯意，喊出那个人的名字然后说：“聊聊？” 　　短短几秒钟，周围的人就感受到了迟雾要找人算账的气势。 　　旋转门被推开，进来两个躲雨的人，风夹杂着一部分雨丝刮进来，打在迟雾身上。 　　“总看我做什么？”迟雾抬起手肘，将没喝完的咖啡往旁边移去。她转动高脚椅，正面对着坐在懒人沙发上的李溪藤，抱着臂，下巴微抬地看向李溪藤。 　　“看你好看。”李溪藤偏过头冲她眨眼。 　　“谢谢。”迟雾仍旧面无表情。 　　“不谢。” 　　除了迟雾，李溪藤就没见过哪个美女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神态，她暗自思忖，这也算是迟雾的本事了。 　　雨势渐小，两人看了眼时间，起身沿着商铺屋檐往学校旁的体育场走去，吃饭地点是一家带烤肉的饭馆，就在体育场旁边。 　　体育场挨着几所普通中学和一所职业高中，生意不错。因为里头设施好，羽毛球场、排球场、篮球场基本上都有，所以无论是学生还是附近的居民都爱去那边打球。 　　今天他们几个人不是约打球，而是想着恰好趁五一假期聚在一块吃个饭，尤其是已经在外地上大学的那几个朋友，平时见不着面，假期赶上一块回来，聚一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体育场灯光明亮，男生们闲来无事临时过来打了场球，迟雾和李溪藤两人到附近的时候他们刚结束。 　　赵炎一身热气地从球场上走过来，一边撩起衬衫下摆擦了下汗，一边跟两人打招呼：“来多久了？” 　　赵炎是李溪藤的好友，跟迟雾算不上特别熟。 　　“刚到。”李溪藤笑笑，抱臂看他一眼，“能把名牌穿得跟地摊货似的，还得是你。” 　　“身外之物，稀罕它做什么？”赵炎抓了把湿透的短发，看向两人，“人都差不多来了，吃饭去啊？” 　　“嗯，走吧。”迟雾点头，望向后面收拾好了正走过来的几人，“陈檀和其他两个人已经坐那儿等半天了。” 　　几人一块过去，出了体育场左拐一百米就是那家饭馆。这家饭馆在这一片挺受欢迎，来这里打球的人经常结伴来这里吃一顿。 　　这个时间是就餐高峰期，他们进去的时候店里几乎坐满了人。几人找到订好的位置，他们的位置被几扇矮屏风隔成一块半包围的独立区域，不那么局促又能保留隐私。 　　“这儿呢。”陈檀从屏风后侧探出脑袋来，朝几人挥手。 　　“来了来了。”赵炎率先抬步过去。 　　服务员搬来一桶冰饮料，散发出丝丝凉气。迟雾垂眼靠在角落里，长发落在肩前，单手拿着手机敲打屏幕。 　　“你们这一届高考也不剩几天了，想好往哪里考没？”赵炎夹着肉放炭火上烤，挽起来的袖口露出半截小麦色的健硕手臂。 　　陈檀叹了口气，夹过一块烤好的肉：“不知道，看分数吧，大差不差能过个一本线，看到时能不能来个超常发挥。” 　　“嗯，那迟雾呢？”赵炎抬眼看向她。他听李溪藤提过两次迟雾的成绩，挺拔尖的。 　　“先考完再说吧。”迟雾淡淡地回了他一句。 　　“你这成绩也不愁没有好大学，考完再说就行。不过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沪市啊？”李溪藤挺希望她过去的，开始威逼利诱，“跟我做个伴，到时候给你介绍帅哥。” 　　“你那学校能有几个？”赵炎回戗她一句，煞有介事地摆出个灿烂笑容，“来京北，哥体育学院的，到时候喜欢什么类型的，随便挑。” 　　“不了，不打算出去。”迟雾抿了一口青梅绿茶，“就在南城。” 　　“怎么？”赵炎没琢磨透她的意思。 　　“打算学新闻传播，这个是南城大学的金牌专业。”迟雾掀起眼看向两人，“而且确实没有出去的想法。” 　　“那也成，反正沪市跟南城的距离也没多远。” 　　头顶的排风口正高速吸着炭火味，迟雾笑笑，把这个话题草草敷衍过去。 　　迟雾没动几筷子。她晚上吃不习惯油腻的食物，男生们边谈天阔地边大快朵颐，身旁喧闹声不绝，烟火气沸腾。 　　身旁的人突然间朝前看去：“哎，他们怎么也来了？” 　　“怎么？”赵炎今晚全程就守着炉子负责烤肉，听见陈檀那句也跟着偏头朝身后瞄过去：“哟，谈屹臣？” 　　“你也认识？”陈檀对此挺稀奇，“我跟他一个学校的，十七中。” 　　“嗯，认识，初中那会儿，经常一起打球。”赵炎提到以前的事时还挺高兴。 　　杯里的饮料已经下去大半，迟雾托着腮，朝门口的方向望过去。 　　半个小时前刚打过照面的人，猝不及防又撞进她的视线。 　　走道宽敞，屋顶的白色灯光明亮晃眼，身后的人群仿佛幻化成虚影。谈屹臣正偏过头和身边的好友谈笑风生，迈着步子朝前走，一张俊脸招摇无比。 　　天蓝色的校服被他攥在手里，黑色护指手套露出手指前端， 色的T恤下摆处绣着价值不菲的标志。 　　来人还真是他。 　　迟雾还是没收回视线，左手转着杯子，直白地朝他望去，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 　　人与人之间存在着磁场，一直注视着一个人，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 　　迟雾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非得这么看，说不清自己是否想被对方发现。 　　没给她思考几秒钟，谈屹臣便照预想那样，目光穿过人群看了过来。 　　角落里还在打歌，灯光闪烁，饮料似乎也醉人。 　　两人第二次视线交汇。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迟雾发现他的眼神里也有惊讶的成分，只不过紧接着他便像无事发生一样移开视线，继续和身边的人说话。 　　迟雾没移开目光，一直看着，直到谈屹臣跟随好友自然地走到这一块域来。 　　她抬手把剩下的梅子汽水一口气全部灌进口中，淡淡的甘甜充斥整个口腔。 　　“来来来，正好凑一块儿。”陈檀热络地给两人挪地方，“这家生意特别好，不预订压根没座位。” 　　“嗯。”邀约来得突然，谈屹臣没什么想法，反倒是身旁的男生笑了：“准备进来看一圈没座位就走人，没想到这么巧。” 　　“你们好，我叫邹风，起风了的风。”男生拉下冲锋衣拉链率先开口。 　　“你好，李溪藤。”李溪藤大大咧咧地回了一句，看着新加入的两人。 　　其余人也跟着简单做了自我介绍，谈屹臣恰好坐在迟雾对面沙发的另一个角落里。 　　几分钟后，谈屹臣才从屏幕上抬起头，将手机撂在桌面上。他抬起手，沿着边缘将指套拉下：“谈屹臣，言炎谈，山乞屹，臣服的臣。” 　　他的一双手很干净，指甲边缘整齐，手背皮肤下露出淡色的青筋，指骨分明。这双手应该经常打球、骑车、敲架子鼓等等。 　　“迟雾，延迟的迟，大雾的雾。”这里的人就剩她没介绍，她再不开口，显得刻意。 　　邹风是真觉得饿了，打开一罐可乐仰起头喝了半罐，抬手拿起另一个烤肉夹翻烤，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不吃？”邹风见谈屹臣动都没动，问。 　　“嗯。”谈屹臣看上去没什么胃口，靠在旁边玩手机。他的盘子上只摆放着两块别人递过去的牛肋条，筷子都没动一下。 　　有几个男生吃得差不多后，一同到旁边的活动室去了。 　　满满当当的座位没一会儿就空了下来，迟雾只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守着跟前的半杯梅子汽水，除了喝饮料，她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邹风出去透气后，这一块区域就只剩他们三个人。 　　头顶冷气往外吹着，有些年头的音响一轮轮播放着音乐，时不时发出细微的电流杂音。 　　谈屹臣靠坐在沙发上，手上一局游戏结束后，他抬起头，右手从一旁摞成堆的汽水中抽出一听七喜，从桌面滑到自己面前。 　　迟雾盯着他用食指轻松地钩住拉环一拉，随后气泡水“咝”地冒出气。注意到对面的视线，谈屹臣顿住，语气平常地问：“想喝？” 　　“嗯。”迟雾盯住他的那只手，点了下头。 　　大概是预料到他接下来会把那罐给她，迟雾将自己的杯子推到他面前。 　　“喝吗？”她问。 　　谈屹臣没说话，很自然地将刚打开的汽水往她的方向推过去。他往后靠着，身上那股散漫的劲儿越发明显。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迟雾递过来的杯子，瞧着杯沿残留的唇印，看了半天也没有喝的意思。 　　迟雾见状没多说什么，把杯子拉回面前，一口气全部喝完。她抬手擦下唇边，抬眼对上谈屹臣的视线，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垂下眼。 　　“啧。”谈屹臣周围的温度似乎瞬间降低，他伸手将她面前的七喜移到自己面前，一口气喝下后，随手将空瓶捏瘪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内，砸出“咚”的一声闷响。 　　一连串的动作都带着点儿脾气。 　　“挺能耐。”谈屹臣眼神淡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迟雾恍若未闻，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在她还想点饮料的时候，谈屹臣放在桌面的手机振动起来。 　　面前的人起身，拿起手机瞄了一眼，接着回过身朝不远处靠在窗前的邹风示意，指了下手边的手机，出去接了个电话。 　　等人走了，李溪藤才从沙发上坐起来，望着身后朝门口走的谈屹臣说：“他怎么接个电话还给哥们报备？” 　　迟雾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人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话说——”李溪藤突然间靠近，凑到迟雾脖颈旁吹了口气，“咱们和他还挺有缘分，一晚上遇见两次。” 　　迟雾没吱声。 　　李溪藤没打算放过她：“没看出来，你们认识？” 　　“嗯。”迟雾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个弧度。 　　“认识多久了？”李溪藤那双狐狸眼里光芒闪烁。 　　李溪藤刚想继续问下去，余光便瞧见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屏风侧面走进来。 　　刚出去打电话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谈屹臣进来后没落座，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和手套，转过身看向迟雾，唇边挑起弧度，带着几分玩味之意说：“过来拿下东西。” 　　意思大概就是，听见什么、听见多少，他都不是故意的。 　　迟雾没接话，还是保持撑腮的姿势，视线淡淡地跟着他移动，看他走到邹风的身边，拍拍邹风的肩膀，两人一道离开。 　　等人走了，李溪藤这才继续问。 　　迟雾却从沙发上站起来，意兴阑珊地道：“我也回去了，有事电话找我。” 　　她出了饭馆，热气扑面而来，迟雾将校服搭在臂弯，低下头用手机软件打车。 　　夜风习习，柏油马路石缝间残留着水渍，夹带雷阵雨过后的潮气和泥土气息，迟雾摇下车窗让风吹进来，吹散身上的热气。 　　出租车一路将她送到楼下，迟雾回到自己单独在外租住的房子，将校服搭在门前衣架上，在沙发上放空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淋浴室。 　　洗完澡，她光脚踩在地毯上，任由湿漉漉的黑发搭在肩头，就这样靠坐在床边翻出手机。 　　她手机上联系人不多，很少收到消息。今天破天荒地收到一条消息，联系人“TT”几个小时前发来一条消息，是很简洁的一个问号，时间显示在傍晚19：17。 　　迟雾装作没看见，把信息随手删除。 　　假期结束，晨光照耀下的街道上人群熙攘，除去早起为生计奔波的工作者，余下的就是赶着上早读的学生。 　　南城一中是老牌市重点，跟附中和另外两所学校合称四大名校，迟雾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铃正好响起。 　　“迟雾！”成羽看她朝自己走过来，捋了下后脑勺的高马尾。两人是同桌，成羽桌前已经摆满一摞数学试卷。她是数学课代表，负责收作业。她起身给迟雾让地方：“我以为你要迟到了，怎么今天来这么晚？” 　　“起晚了。”迟雾放下背包，将它塞进靠窗的储物柜里，拿出几张笔迹工整的试卷分类好，将其中两张放到成羽的桌面上。 　　高考只剩最后一个月，黑板上的日期彻底进入倒计时，学习内容也已经进行到第三轮复习末尾。课间学生们常常睡倒一大片，都在争分夺秒地学习和休息。 　　一上午的课结束后，迟雾放下手中的笔，甩着发酸的手腕，同时望向窗外。 　　成羽问她去不去食堂解决午饭，食堂吃饭快，回来能多睡一会儿。迟雾正好也打算去食堂，于是两人收拾好桌面一块过去。 　　一中食堂只有固定的几个窗口，两人到的时候窗口前早就排起了长队，迟雾随便找了个队伍跟在后头，前头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个眼神虚虚地往后瞄。 　　迟雾在这个学校里算是众人皆知，她的长相和气质都比较独特，像三月清晨江面的薄雾，疏离又冷淡。 　　打到餐后，成羽占到一张空桌，又去窗口开了两瓶北冰洋才回到原位坐好。等迟雾不慌不忙地端着餐盘走过来，成羽看一眼她的餐盘：“就吃这么点儿？” 　　迟雾打的饭菜还没她的一半多。 　　“嗯。”迟雾点头，“早上吃多了，不饿。” 　　成羽“哦”了声，递过去一瓶插上吸管的北冰洋：“我要是只吃这么点儿，估计挨到‘光头强’的课就得饿死了。” 　　“光头强”是他们班物理老师的外号，本名张强，恰好又留着光头，一届届的学生心照不宣地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 　　今天下午第二节就是他的课。 　　“谢谢。”迟雾接过汽水，咬住吸管缓慢地吸了一口。 　　两人的座位在监控死角，草草解决一顿饭后，成羽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迟雾的汽水喝完大半瓶后，校服里的手机传来振动声。 　　TT：“厉害。” 　　她昨晚没回他，这两个字明显带上了谈屹臣独有的阴阳怪气。 　　迟雾轻眨下眼，抿了下唇，坦然地望着聊天界面几秒钟，还是没打算回。 　　十七中门口，窄巷阴影处。 　　这儿不在大路附近，不怎么有人注意到这边。 　　刚吃完饭的几人聚在这里，趁着中午吃饭的空隙，难得出来透气。这些人身上穿着天蓝色的校服，正倚着墙聊天。 　　“臣啊，看你盯手机盯半天了，盯什么呢？”谭奇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吃着冰棍，调侃谈屹臣再盯都能盯出个花来。 　　谈屹臣不耐烦地将手机揣回兜里，眼神冷冷地扫过去：“你很闲？” 　　“不闲。”谭奇笑嘻嘻地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跟你说那个事你考虑一下啊，墨绿森林音乐节找咱们呢。时间在高考后，去吗？” 　　“你定。”谈屹臣随口撂下一句回应。 　　他们的乐队是几人在社团里随便组起来玩的，没想到今天能玩出点儿名堂来。 　　乐队里杨浩宁是主唱，谭奇和陈黎是吉他手，谈屹臣负责架子鼓，邹风是贝斯手，但他不是十七中的学生，只是偶尔参加活动。几人如今玩出些名气来，周边城市举办音乐节都会朝他们抛来橄榄枝，出场费给得也不低。只不过碍于学业，几人鲜少接下邀请。 　　“那我跟负责人定了？”谭奇继续问其他人，屏幕在光线下反着光，看得出他挺高兴。 　　“定吧。”谈屹臣点头，乐队里其余人也没意见。 　　这事就那么定了。 　　几个人里谈屹臣家境最好，其余人也不缺钱。但谭奇父亲去年出了车祸，之后家里就一直过得紧巴巴的，谭奇想在能力之内多赚点儿钱。 　　春末的阳光称不上灼热，但晒久了脑袋还是会发蒙。 　　谭奇起身从石头上蹦下来，一不小心没站稳，差点儿摔破相：“吓死我了，差点儿在这毁容。” 　　“毁吧，也不剩多少发挥空间了。”陈黎慢悠悠地调侃他。 　　“行行行，你帅你帅你最帅。”谭奇连珠炮似的顶了回去，“你能比谈屹臣还帅？” 　　“吵架还得带上我。”谈屹臣拧眉，稍侧肩膀回过头看，望着小学生一样的两人，勾了下嘴角，“有毛病？” 　　谭奇：“不是，陈黎有毛病，别说我，说他去。” 　　谈屹臣：“你俩没什么分别。” 　　十七中的午休时间允许学生自由安排，学生可以自主选择回宿舍、回家或者直接留在教室。临近高考这段时间，不少学生选择睡十分钟保证精力，然后起来刷三十分钟题。 　　这条巷子原本是一些校外不良人员的聚集地，几人有一回碰巧遇见那些人欺负学生，于是自那之后没事就来这里，算是间接地“维护治安”。 　　这会儿做好事不留名的少年谈屹臣正低头盯着屏幕，左手捏着校服拉链，在胸前来回拉了几下。睫毛轻颤，在他的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没一会儿，他轻敲键盘，又发出去一条消息：“装看不见？” 　　十分钟后，对面依旧没回复。 　　他拉动聊天界面反复刷新，还是没有消息。 　　她可真行。 　　谭奇一张脸被日头晒得通红，他扬起手随便拍了两下身上的浮灰，声音蔫蔫的：“咱回去吧，这太阳晒得我发晕。我还有张卷子没写，下午数学课就讲了，再不写该赶不上了。” 　　几人虽然兴趣很杂，但学习上都不马虎。怎么活以后不会悔青肠子，几人心里门清。 　　陈黎也想起来这茬，人一瞬间又蔫下去大半，没什么精神地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没写。” 　　“臣哥，你写了吗？”陈黎抬头求救般地问谈屹臣，随后看向前头站在巷口的人。 　　谈屹臣懒懒地“嗯”了声，还是在看手机：“回去自己拿。” 　　“好嘞，谢谢臣臣。”陈黎瞬间回血一半，抛过去个媚眼外加个飞吻，“还是臣臣懂我。” 　　“喊我什么？”谈屹臣忽然扭过头，左肩抵着墙壁，皮笑肉不笑，“有种再喊一句。” 　　午休要开始，几人打道回府，临走前谈屹臣低头看了一眼聊天界面，对方依旧没回。 　　“怎么了你？脸冷半天了。”杨浩宁跟上他的步子，拉下头顶遮阳的帽子，看他脸色不对劲，没忍住问问。 　　“没什么。”谈屹臣收起手机，抬步朝校园走去，敷衍地说，“一点儿私事。” 　　下午一晃而过，晚自习到十点才结束。 　　迟雾是走读生，住的房子就在一中隔壁，走路五分钟就到。 　　这个小区是一中搬过来后建起来的楼盘，房价在那之后也跟着水涨船高。 　　月朗星稀，空气里还带有黏糊的湿气，墙头的蔷薇被昨晚的雷阵雨打得凌乱不堪，只剩下细微的一缕清香。过不了几天，树丫间就该响起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蝉鸣，聒噪不已，又缺它不可。 　　这个小区绿化度高，打着高档学区房的名头，在迟雾转学到一中前，这个楼盘就已经售空。恰好有家住户的孩子还没到年龄，不急着住，就打算租出去，迟晴知道后就联系户主把它租了下来。 　　住在迟雾隔壁的是对夫妻，迟雾遇到过一回，两人都是退休老教师，慈眉善目，为人很和蔼。 　　当初迟雾的母亲迟晴女士仔仔细细考察完附近住户背景和基本环境，才放心让迟雾一个人住这儿。 　　迟雾走出电梯后，拿下肩上的挎包，拉开最外侧的拉链，习惯性地将手伸进去拿钥匙。 　　在夹层里摸了一个来回后她发现，钥匙不在。 　　回想了下，迟雾拉好挎包，转头返回学校。 　　一中十点下晚自习，十点半关校门。今晚下课她做试卷拖延了一会儿，等到再次走回校门口，大门已经被关上了。 　　值班的保卫处阿姨拉开窗口，朝她招手问：“有事啊，姑娘？” 　　迟雾望着校园思考几秒钟：“谢谢阿姨，没事。” 　　等到窗口被重新合起，迟雾才烦躁地踢飞脚边的石子。 　　她怕黑，这么晚一个人去黑灯瞎火的教学楼拿钥匙，她不敢。 　　五分钟后，迟雾打算先回家将就一晚。 　　迟晴女士学历虽然不高，但靠着不算大的家底加上自己年轻时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攒下的资源人脉开了家公司，生意越做越大。她公司的本部设在开发区，这两年连人带家也都安置在那边，离这儿不算远，打车要行驶二十分钟。 　　到地方后，迟雾付完钱下车，往东边的独栋欧式小洋楼走去。 　　迟雾熟练地输入密码，随后响起开锁的提示音。 　　屋内，一楼的灯开着，复古的装饰物蒙上一层陈旧感。迟雾趿拉着拖鞋拉开冰箱，取出瓶鲜奶，往二楼走去。 　　楼梯间是感应灯，拐过楼梯转角的那个弯后，她就停住了。 　　楼梯上落了件年轻男士的衬衫。 　　迟雾没什么反应地转身下楼，将鲜奶随手放在桌面上，拿上挂在衣帽架上的挎包，重新出了门。 　　长江大桥边，空旷的马路上没几辆车，机车的声浪呼啸而过。 　　开发区这两年建设很快，商场新楼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新住户这两年来了很多，大多是来挑选好地段的小老板。 　　整个城市沉浸在雾蒙蒙的夜色里，红灯路口，谈屹臣跟邹风停下车，红绿灯旁边是显示屏，正轮流播放着各类广告。 　　他们两个人成年后就找时间考了驾驶证。邹风放学后没事就过去找他，拉他出来一块骑一圈。邹风研究过，人处在这种状态下脑细胞也活跃，回去后学习事半功倍。 　　这是邹风自己琢磨出来的学习方法，他说这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天的夜风非常舒服，邹风摘下头盔架在身前，无聊地顺着显示屏往右看，眨眼的工夫，在前方路灯边缘，望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是不是迟雾？”邹风拍了下谈屹臣，下巴微抬朝右边示意，提醒，“就昨晚的那个姑娘。” 　　谈屹臣掀起眼皮，稍微侧过脑袋，视线跟着往那个方向看去。 　　树影下，迟雾坐在路口的石墩上，穿着墨绿色的校服裙和白色的背心，露着细细的腰。白色耳机和黑发在她的脖颈间交错，她正垂头在手机上打字，脚边放着很有标志性的红色小包。搬过来后建起来的楼盘，房价在那之后也跟着水涨船高。 　　月朗星稀，空气里还带有黏糊的湿气，墙头的蔷薇被昨晚的雷阵雨打得凌乱不堪，只剩下细微的一缕清香。过不了几天，树丫间就该响起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蝉鸣，聒噪不已，又缺它不可。 　　这个小区绿化度高，打着高档学区房的名头，在迟雾转学到一中前，这个楼盘就已经售空。恰好有家住户的孩子还没到年龄，不急着住，就打算租出去，迟晴知道后就联系户主把它租了下来。 　　住在迟雾隔壁的是对夫妻，迟雾遇到过一回，两人都是退休老教师，慈眉善目，为人很和蔼。 　　当初迟雾的母亲迟晴女士仔仔细细考察完附近住户背景和基本环境，才放心让迟雾一个人住这儿。 　　迟雾走出电梯后，拿下肩上的挎包，拉开最外侧的拉链，习惯性地将手伸进去拿钥匙。 　　在夹层里摸了一个来回后她发现，钥匙不在。 　　回想了下，迟雾拉好挎包，转头返回学校。 　　一中十点下晚自习，十点半关校门。今晚下课她做试卷拖延了一会儿，等到再次走回校门口，大门已经被关上了。 　　值班的保卫处阿姨拉开窗口，朝她招手问：“有事啊，姑娘？” 　　迟雾望着校园思考几秒钟：“谢谢阿姨，没事。” 　　等到窗口被重新合起，迟雾才烦躁地踢飞脚边的石子。 　　她怕黑，这么晚一个人去黑灯瞎火的教学楼拿钥匙，她不敢。 　　五分钟后，迟雾打算先回家将就一晚。 　　迟晴女士学历虽然不高，但靠着不算大的家底加上自己年轻时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攒下的资源人脉开了家公司，生意越做越大。她公司的本部设在开发区，这两年连人带家也都安置在那边，离这儿不算远，打车要行驶二十分钟。 　　到地方后，迟雾付完钱下车，往东边的独栋欧式小洋楼走去。 　　迟雾熟练地输入密码，随后响起开锁的提示音。 　　屋内，一楼的灯开着，复古的装饰物蒙上一层陈旧感。迟雾趿拉着拖鞋拉开冰箱，取出瓶鲜奶，往二楼走去。 　　楼梯间是感应灯，拐过楼梯转角的那个弯后，她就停住了。 　　楼梯上落了件年轻男士的衬衫。 　　迟雾没什么反应地转身下楼，将鲜奶随手放在桌面上，拿上挂在衣帽架上的挎包，重新出了门。 　　长江大桥边，空旷的马路上没几辆车，机车的声浪呼啸而过。 　　开发区这两年建设很快，商场新楼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新住户这两年来了很多，大多是来挑选好地段的小老板。 　　整个城市沉浸在雾蒙蒙的夜色里，红灯路口，谈屹臣跟邹风停下车，红绿灯旁边是显示屏，正轮流播放着各类广告。 　　他们两个人成年后就找时间考了驾驶证。邹风放学后没事就过去找他，拉他出来一块骑一圈。邹风研究过，人处在这种状态下脑细胞也活跃，回去后学习事半功倍。 　　这是邹风自己琢磨出来的学习方法，他说这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天的夜风非常舒服，邹风摘下头盔架在身前，无聊地顺着显示屏往右看，眨眼的工夫，在前方路灯边缘，望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是不是迟雾？”邹风拍了下谈屹臣，下巴微抬朝右边示意，提醒，“就昨晚的那个姑娘。” 　　谈屹臣掀起眼皮，稍微侧过脑袋，视线跟着往那个方向看去。 　　树影下，迟雾坐在路口的石墩上，穿着墨绿色的校服裙和白色的背心，露着细细的腰。白色耳机和黑发在她的脖颈间交错，她正垂头在手机上打字，脚边放着很有标志性的红色小包。

　　第1章 再遇 　　第2章 青梅竹马 　　第3章 意外留宿 　　第4章 迟来的歉意 　　第5章 海岛之行 　　第6章 宴会风波 　　第7章 源江对峙 　　第8章 约法三章 　　第9章 心照不宣 　　第10章 意外 　　第11章 爱上恋爱 　　第12章 花边绯闻 　　第13章 坦露心迹 　　第14章 独一无二 　　第15章 共坠爱河 　　番外1 就要她愧疚 　　番外2 不存在的祝福 　　番外3 想说给她听 　　番外4 她的小司机 　　番外5 曲终不散 　　番外6 童年沙漏